他閉上眼睛調整呼吸。
雖然說以彼之矛攻子之盾的意思,但有用不就行了?
再擡眼一看,那老管家還在那裏彷彿自己是個絕世高人似的端着架子。
這個法子確實是他臨時想出來的。
但是有沒有用,試試不就知道了?
沈末想,這個邪神欺負他這麼久了,不能回他兩個“耳刮子”他都不叫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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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心神意動,開啓了降神儀式的他此時全身正處於一種特殊的狀態,讓他能夠更爲方便的驅動藏在舌中的眷屬刻印。
他的臉色猛得一白,嘴角處涌出粘稠的血液。
而於此同時,纏繞在他身上的那些灰色的流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實成長長的觸肢,隨後“嗖——”的一聲竄出去,纏住了老管家的右腿!
“什——”第一個音符纔剛剛從嘴裏吐出,老管家就被觸肢拉扯得重心不穩,一個趔趄也倒進了法陣中。
可能老管家身上真的有什麼東西,或許也跟他曾經是“祭品”有關係。老管家臉上高深莫測的神情還沒有收起來,這一個仰倒讓他變得有些滑稽。
而這滑稽的表情也只在他蒼老的面孔中停留了片刻,然後迅速轉變成極度的驚恐與痛苦: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少年也被這場驚變嚇住了,只是強行壓住表情表現出鎮定自若大權在握的樣子。
沈末自己也有點蒙,他的本意確實有把這個老管家拉進法陣以破壞整個降神儀式的意思,但沒想到掉進這個法陣對老管家的影響如此之大。
之間那頭髮花白的老人倒在地上抽搐、扭曲、發出尖銳的慘叫,他的口鼻處也滲出血絲,整個人就像是被銀針扎破的氫氣球一樣從五官七竅裏涌出灰色的霧氣,最後大概是失去了尖叫的力氣,整個人只是輕微的痙攣着。
而那些霧氣也就像百川入海一般順着某些約定俗成的路線匯聚到半空中。
巨量的灰黑色霧氣就這麼被迅速集聚在了整個法陣的中央上方,然後隱隱的有了凝實的模樣。
有些昏暗的地下室裏,不知誰發出了第一聲感嘆:
“我的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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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霧正在凝聚成實體,積攢出冰冷的視野,作爲神的下位眷屬,歡欣鼓舞的等待着祂的降臨。
「滋——滋啦——」
所有人的大腦都忽如其然的清空了,所有思考都被迫停滯下來,只能聽到宛如電流溢散開來的聲音。
接着,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擡起頭。
【警告!警告!正式觀測到不可名狀的存在,所有玩家的san值都將持續下降,直到異象結束。】
!
沈末努力找回自己的理智——這時候眷屬刻印仍然在不斷的起着作用。
眷屬刻印本就在緩慢而持續的改造他的身體,而之前“伯爵”還惡趣味的給改造過程加速了一把。
所以現在沈末其實並沒有感覺到痛苦。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在炎炎夏日中找到了一間避暑的空調屋,他迫不及待的打開門進入,果然渾身都清涼了許多;又像是掉入了海洋裏,海水冰冰涼涼的、恰好平復了他軀體中無形的燥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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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陣的中心,少年忽然眼神一凝,再一次咬破自己的舌尖,彷彿感覺不到舌尖處傳來的鑽心般疼痛似的拼命用自己獲得同化後得到的一點點號令流霧的力量。
流霧雖然只有羣體意識,大概是有一部分真的在沈末身上停留久了,真的有一部分迴應了沈末的召喚。
一點點……只有一點點都好!
沈末咬咬牙,嘴角流出了更多的鮮血。
半空中的流霧逐漸凝實成巨大的觸手怪物,灰色的有力觸腕和眼球慢慢長成,而在這巨大的怪物的胸口心臟處也在劇烈的鼓動,一個“門”一樣的東西正在緩緩凝聚出來。
而在這場眷屬的狂歡之中,只有一小縷灰霧遲疑的停下了流動,最後掉轉車頭緩緩遊向了少年的方向。
「滋啦——滋滋——滋啦——」
深入到地下室的衆人根本看不見的是,整個夜空都陰雲密佈,在月亮都被遮掩住的夜空中,厚重的灰色的積雲凝聚在玫瑰莊園的上空。
氤氳的霧氣甚至瀰漫到了莊園之外的整個維斯鎮。
夜晚,本就是萬物進入深眠的時刻。
一開始只是一隻寵物犬警醒時發出的吠叫。
然後是地面上開始躁動、羣體出動的蛇鼠蟲蟻。
臥室裏,有着稚嫩童音的孩子摸到了枕邊的蛇軀,發出了尖叫聲:“呀!這些蛇怎麼都跑出來了!”
窗臺下,少女揉着眼睛下牀打開窗戶,看到窗外的景象後有些呆呆傻傻的呢喃出聲:“……哪裏來的這麼大的煙?”
深夜裏藉着油燈的光縫補衣服的母親忽然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閃爍着睿智神光的雙眸深深的望向遠方。
在鎮上酒吧裏買醉的老漢提着酒瓶在大街上搖搖晃晃的走時,也忽然渾身冷汗直冒,霎那間就沒了酒意。
“這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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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末努力的操控着那縷灰霧遊蕩到法陣的邊緣,那些蠟燭的所在之地。
[凝實起來——凝實起來——凝實起來——]
從羣體意識中脫離出來的流霧好像也生出了些許自主意識,向沈末的腦海傳輸着斷斷續續的詞彙:[凝……實……]
[可、是……]
[力、氣……不夠……]
嘖!
沈末只得繼續死命咬着自己的舌尖不讓那道流血的傷口結痂。流霧的力量實在是太小了,只能用他自己的血來替代、來補償。
所以,沈末想,我已經幾乎要把我舌頭上的血都流乾了!小東西!你給點力啊!
只要一瞬間凝實!一瞬間!推倒所有的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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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空之中。
祂正饒有興趣的等待着“門”的打開。
而某種預感忽然打斷了祂的興致。
祂將視線移到自己感興趣的某處,看到了那一幕後,露出了興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