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紅兵笑着拿出煙來散，但牧喬卻沒有接。
他從凳子上站起身來，擺了擺手：“煙我就不抽了。”
“煤到底要不要賣，趙廠長給句痛快話，要是不賣，我也好馬上去高流。”
“我前兩天聯繫過團結煤礦和聯合煤礦的老闆，他們讓我親自過去談呢。”
一聽這話，趙紅兵心裏頓時着急起來。
因爲他這次收購煤礦的首選目標都在高流鎮。
高流鎮是烏河煤礦最爲集中的地方，年產5萬噸以上的煤礦就有8個。
其中3個是屠老鬼的產業，趙紅兵不敢打它們的主意。
但其餘5個，卻有3個已經被趙紅兵視爲囊中之物。
這其中就有牧喬剛纔說的團結煤礦和聯合煤礦。
這3家煤礦都是當地村民湊錢開設的，打的是村辦企業的名號，它們都有兩個共同點：資金短缺，沒有背景。
資金短缺，就意味着沒有什麼抵抗風險的能力。
一旦市場上煤炭價格大幅下降，煤礦就有極大的可能因爲資金週轉不靈而停產甚至倒閉。
只要出現這種情況，那趙紅兵的機會就來了。
而礦主沒有背景，沒有後臺，趙紅兵在收購煤礦時就可以使用一些非常規的手段，而且事後還不怕有人來找他的麻煩。
他在半年裏幾乎跑遍了烏河所有產煤的鄉鎮，才選出合乎條件的幾家煤礦作爲第一步收購的對象。
但要是牧喬與這3家煤礦達成採購協議，那他的計劃可就要泡湯了。
趙紅兵一時間有些糾結。
說把煤賣給牧喬吧，他現在收購到手的煤還不是很多，哪怕低價傾銷，對烏河縣的煤價影響也十分有限。
說不賣吧，他又怕牧喬真跑到高流去買那幾家煤礦的煤，影響到他的計劃。
正在他猶豫的時候，牧喬卻邁開了步子。
“既然趙廠長還沒拿定主意，那我就不留在這兒打擾了，下次有機會，咱們爭取再合作。”
說完，他笑了一笑，招呼着陳慧蘭和鄭奎，向着房門走去。
拉開門，剛走出辦公室，趙紅兵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
“牧老闆，請留步！”
牧喬看了陳慧蘭和鄭奎兩人一眼，嘴角微微上翹，然後扭回頭，看着從辦公桌後走出來的趙紅兵。
“牧老闆誤會了，我不是不賣，剛纔只是想到一些事情有點走神，實在是怠慢了！”
對於牧喬，趙紅兵其實也有了解。
畢竟那麼大批量地買進煤炭的，目前在烏河，除了一些廠礦之外，也只有他們倆個。
他知道牧喬開了一間商貿公司，專門做煤炭生意，主要是銷往山城的電廠。
電煤生意價格穩定而且長久，對於多方籌集資金準備大展拳腳收購煤礦的趙紅兵來說，牧喬這樣的客戶，正是他需要拉攏的對象。
因此，在短暫地權衡利弊之後，趙紅兵就作出了決斷。
賣煤！
一個要買，一個要賣，雙方很快就達成了一致，接下來開始談價格問題。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和牛家溝三家煤礦簽訂的合同，全部都是32塊錢一噸，預付加月結。”
“如果趙廠長這邊超過30，那咱們就不用談了。”
趙紅兵爽快地說道：“沒問題，咱們就算30塊錢一噸，不過，必須是現金結算。”
他的目的是打壓煤價，搶那些煤礦的客戶，要是價格出得高了，誰會到他這兒來買煤？
“現金結算？”
“一車一付還是一天一付？”
“趙廠長，如果這樣的話，那我們公司的財務人員就必須攜帶大量現金進駐煤場，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首先，人員的安全問題就無法保障，而且我們公司就一個出納，她要是去了煤場，公司那邊有事怎麼辦？”
“我的底線，是預付部分煤款，半月結算一次。”
“趙廠長，你不會連半個月時間都等不了吧？”
牧喬所說的問題確實存在，每天現金結算，對雙方來說都是個不輕的負擔。
趙紅兵低頭沉吟了一會，認同了牧喬提出的付款方式。
半個月結一次賬，對他來說基本沒什麼影響。
反正他和煤礦籤的合同是三個月後才結清，不怕資金週轉不過來。
旁邊的陳慧蘭看着牧喬，心裏充滿了喜悅。
一噸少兩塊錢，一個月下來，那就多了一兩萬的純利潤。
這錢也來得太容易了！
牧喬想了想，突然又說道：“還有一個問題！”
“你從煤礦把煤轉運到水泥廠來，要付多少錢一噸的運費？”
趙紅兵沒有多想，開口就說道：“煤礦到這兒不到10公里，運費只要3塊錢一噸。”
“簽了合同後，我就可以直接到煤礦去運煤，那你省下來的3塊錢運費，是不是也應該有我一半？”
牧喬知道他現在是賠本賺吆喝，拿錢來砸市場，既然有藉口壓價，他又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
“這……”
趙紅兵鬱悶得說不出話來。
他的價格已經比市場價低了5塊，可這傢伙竟然還要壓價，特麼的心真是太黑了！
可牧喬也有他的理由。
“35是散賣的價格，你沒看我和幾家煤礦籤的合同都是32？說起來，我也只省了2塊錢而已。”
“要是我不和你籤這麼大批量的合同，你是不是得把煤全部拉到水泥廠來零賣？而且價格還不能高，要不然人家還得去煤礦買。”
“所以，省下來的3塊運費，分一半給我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趙紅兵嘆了口氣——這次是真的嘆氣，不是裝的，“……最多分你1元！”
“1元就1元，就當我讓你5毛利好了。”
牧喬說着，就從包裏拿出早就打印好的合同。
這是黔渝公司統一的採購合同，只要填上談好的價格和運輸的地點，再簽名蓋章就可以。
從水泥廠出來，牧喬的心情格外愉悅。
不光是一噸省了3塊錢的緣故，而是因爲這錢是從趙紅兵手上賺回來的。
陳慧蘭看起來比牧喬還要興奮，一坐上車就說個不停。
“小喬，你是怎麼知道他要虧本賣煤的？”
“你還真是做生意的料，我都以爲30就是最低價了，沒想到你又砍了1元下來。”
“這回咱們1噸的毛利就有19塊了，哈哈……”
笑了兩聲，陳慧蘭才反應過來後排還有人，連忙閉上了嘴巴。
但鄭奎卻根本沒有聽她說話，他看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悶悶地問道：
“喬哥，這不是回縣城的路吧？”
牧喬輕鬆地轉着方向：“不是，現在還不回去。”
“那咱們還要去哪兒？”
“去杜仲坡，趙紅兵不轉煤了，我得去把那些給他運煤的駕駛員都拉到咱們公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