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那邊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
牧喬沉吟片刻，非常誠懇地對王宗澤說道。
“據我所知，公司購買設備應該是可以申請兌換外匯的吧？”
王宗澤沒有回答願不願意幫忙，卻是翹了翹嘴角反問了一句。
牧喬苦惱地搖了搖頭：“向銀行申請審批時間太長，而且很有可能批不下來。”
90年代初期是華國經濟最爲艱難的時候。
嚴重的貿易逆差導致出現外匯赤字，92年國家外匯儲備還不到200億美元，嚴重影響了儲備和支付的正常運行。
因此，現在的外匯管理可以說是空前的嚴格。
像華騰這種新成立的公司，要想獲得外匯管理局的批准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王宗澤皺眉思索起來。
過了一會，他才正色向牧喬說道：
“你和小欣是老同學，這個面子我肯定得給，你可以用人民幣付款。”
王宗澤豎起右手食指：
“說明一下，我以前很少接受人民幣的，這一點小欣也知道，我和他們公司的生意來往，要不就是以貨換貨，要不就是用港幣和米金來交易。”
牧喬不解地向袁欣問道：
“國家管控外匯這麼嚴格，你們公司的外匯是怎麼來的？”
袁欣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銀行申請一小部分，大部分都是要走錢莊的。”
“錢莊？”
牧喬一聽，便明白他們走的地下錢莊的路子，一下就來了興趣。
他還準備到香江去撈一票，但人民幣帶不出去，而且到了那邊也還得換成港幣和米金。
如果錢莊可靠，也未嘗不是一條路子。
“你們具體是怎麼運作的？”
“假如我們要打款給王宗澤，就將現金付給錢莊在鵬城的經紀人，並取得打款授權密碼。”
“鵬城的經紀人收到錢後，便打電話告知錢莊在香江的經紀人，並告知對方授權密碼。”
“王宗澤收到我們發給他的授權密碼之後，就可以憑這個密碼到香江的經紀人那兒去拿到指定的港幣或米金。”
袁欣是公司的會計，也經常參與出款，對這些流程可說是熟悉得很。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她便拿起一隻她最愛喫的鹽焗蝦繼續吃了起來。
“就這麼簡單？”
牧喬聽了這話，卻感覺有點不可置信。
整個交易過程中，不牽涉任何擔保，沒有什麼安全度可言，萬一錢莊的人拿了錢不認賬怎麼辦？
“開什麼玩笑？人家就是專業喫這一碗飯的，每天流動的資金都是幾千萬，而且人家是一個網絡，就連非洲都有他們的點。”
“這麼大的規模，沒有信譽怎麼發展得起來？”
稍微停頓了一下，袁欣看着牧喬，認真地說道：
“沒有金剛鑽，不敢攬瓷器活，要是新客戶不信任錢莊，他們也可以先替客戶在境外支付外匯，然後再向境內客戶收取本金和佣金。”
“交易過程沒有風險，人家也不怕你賴賬不給。”
袁欣說的也有道理，別人要是沒有這點本事，沒有這個把握，敢做地下錢莊的生意？
“如果走錢莊，我何必如此多費脣舌？”
王宗澤笑了笑，“我們公司在內地購買物資也可以用人民幣，但用得不多。”
“錢莊的匯率是1：11，你給我按1：10就行。”
“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匯率上我可以給你優惠，但只要合同一簽，你就必須把30%的預付貨款先打到我的賬戶上來。”
現在人民幣兌換米金官方牌價是1：5.5左右。
但實際上，由於外匯緊缺，即使到銀行申請兌換，最低匯率也要1：8.5，而且數量稍微大點就兌換不到。
所以，1;11的比例雖然聽起來很離譜，但在92年，確實也只能算是正常的黑市價格。
而王宗澤答應他的1：10的比例，就算得上是真正的友情價了。
不過，對王宗澤來說，省去了錢莊的佣金，他自己也沒損失什麼。
算是一個順水人情。
牧喬沒有考慮，便答應了王宗澤提出的條件。
他從包裏掏出梁真慶整理過的採購清單遞給王宗澤：
“這上面就是我們公司需要進口的設備和儀器，你看下能不能配齊，然後估一下價格。”
“我先看一看。”
王宗澤有些意外地接過單子。
他以爲牧喬只是吹牛顯擺，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要採購儀器。
如果說是做戲吧，這未免也準備得太充分了點。
而且，自己剛纔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要先打款到自己的戶頭上來。
如果只是吹牛，那話說到這個程度，牧喬就應該不會再繼續這個話題。
難道，是自己誤會他了？
王宗澤接過清單，心裏迅速閃過幾個念頭。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上面所寫的設備和儀器名稱，然後擡起頭來，沉聲說道：
“初步估計要100萬米金左右，我回去之後再查查具體的價格，然後給你發報價單過來。”
牧喬點頭道：“我廠房剛租下來，還沒來得及安電話和傳真，要不你把報價單發給袁欣，我去她那邊拿？”
“行，到時讓小欣轉交給你。”王宗澤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牧喬又笑着說道：
“這批設備要得比較急，你能不能幫我抓緊一點，你放心，只要合同一簽，三成貨款就會立即打到你賬戶上去。”
從申城過來已經11天了，牧喬估計，轉賬的錢就算現在沒到，到籤合同的時候應該也到了。
“明天禮拜一，後天吧，後天我就把報價單發傳真過來，如果你這邊沒有異議的話，我再親自過來和你籤合同。”
“那就這樣說定了。”
牧喬舉起酒杯，和王宗澤碰了一下。
解決了設備儀器的問題，牧喬就變得放鬆起來。
大家邊喫邊聊，牧喬也將自己辭職開公司和到鵬城申城炒股的事情向兩人說了一下。
不是炫耀，只是爲了取信於人。
因爲在談話中，牧喬才知道王宗澤做電子產品的進出口生意已經有好幾年時間，對這個行業的門路摸得非常熟悉。
他覺得，以後可以繼續和王宗澤合作。
因此，建立起互相之間的信任就非常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