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暖的空氣,融化的冰雪,冒頭的小草,含苞的花蕾勾畫出一幅冬去春來,燕語花香的美麗畫卷。公主府內春意盎然,愛美的小宮娥偷偷脫下了厚重的冬衣,換上了輕薄的春裝,三五成羣,站在花園的桃樹下摘着桃花。

    “你們在幹什麼?”玉竹板着一張臉呵斥。

    宮娥們喚了聲“姑姑”,看見玉竹旁的梁妤都齊刷刷地跪了下來:“殿下。”

    “免禮,”梁妤面帶微笑地問:“你們摘這些桃花做什麼?”

    其中一個年齡稍長的宮女說:“回殿下,每年桃花盛開的時候,奴婢們便會採摘一些桃花,一部分用來做桃花糕,一部分曬乾做香囊。”

    “桃花糕?”

    “這是奴婢蜀中老家的一種美食,用糯米粉製作外皮,桃花和乾果用蜂蜜醃製成內餡,做成自己喜歡的形狀,上鍋蒸熟即可。”

    聽起來不錯,“那你們這次要做成什麼形狀?”

    “回殿下,今年是兔年,奴婢們想做成小兔子樣式的。”

    “哈哈哈,真不錯,”梁妤已經開始在腦子裏幻想兔子桃花糕,下意識開口:“那你們做好,送給本宮一點。”

    宮女們面面相覷,嘩啦啦又全部都跪下來,“能給殿下做糕點是奴婢們的福分,奴婢們一定不會辜負殿下的期待。”

    梁妤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扶起跪在後面瑟瑟發抖的小宮娥,幫她拿下發絲上的花瓣,無奈地說:“都起來吧,本宮等着你們的糕點。”

    被她們這樣一搞,梁妤也沒有心情再逛下去,只能打道回府,路過一間小院子時,傳來刀劍碰撞的聲音,她好奇地探頭。

    是虎子正在舞劍,他閉着眼全身心的投入到一招一式中,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了,汗水順着髮絲流到地,浸溼了他腳下的一片空地。

    悄悄退出來後梁妤對玉竹說:“沒想到他都長這麼高了,明明才一個月沒有見面,我差點就認不出來。”

    “許是練武把筋骨展開了,小孩子長個就是一下子的事情。”

    “你說的對,叮囑膳房每天給他多加一份牛肉,長身子最不能苛待的就是飲食。”

    玉竹笑着應下:“公主真是菩薩心腸。”

    一月前,梁妤把虎子從葉晨手中救出,起初本是想讓他讀書,但這孩子不知怎麼回事,看見書就犯困,在府上看見侍衛們操練,就求着梁妤讓他學武。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梁妤見他不喜讀書,就安排師傅教他習武,但沒想到這小子根骨清奇,區區五日就入了門,讓教他的師傅讚不絕口,他也爭氣,每天沒日沒夜的練習,進步神速。

    剛回到雅竹軒,有一個穿着宮服的小太監向梁妤行禮,“殿下。”

    梁妤見他臉生,遂問道:“你是哪個宮裏的,本宮怎麼沒有見過你?”

    小太監遞上來一張請帖,“奴婢是張貴妃宮裏的,我家娘娘邀殿下參加這個月十五日的桃花宴。”

    梁妤想都沒想的就應下了,聽說這張貴妃甚得陛下寵愛,寢宮中有一個桃園,種有桃樹百餘棵,形態各異,全部都是從全國各地移植來的稀有品種,她在府裏閒着也是閒着,去賞花飲酒倒也不錯。

    小太監走了,只見玉竹一臉幽怨,“殿下。”

    “怎麼了?”

    “殿下才和離沒幾個月,就去參加桃花宴不合適。”

    梁妤更加迷惑了,“這有什麼關係嗎?”

    玉竹急得直跺腳,恨鐵不成鋼地說:“怎麼沒有關係?這個宴會是撮合京城適齡的小姐和公子的,公主去別人會怎麼看您?”

    梁妤這才恍然大悟,這竟然是聯誼,那她這個身份去確實不合適,但她已經接了請帖,怎麼辦?

    她撲閃着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看着玉竹,玉竹被她看心軟了,又改口埋怨張貴妃:“這個張貴妃到底是什麼意思,明明知道殿下不能去,還給您下請帖。”

    “或許,她只是想讓我早點找到第二春?”梁妤調皮地猜測。

    “殿下!”

    玩鬧歸玩鬧,今天已經是十二號了,還有三天她就得去赴宴。這就相當於有人舉辦了一個大學生聯誼,參加的全是還在上學的少男少女們,突然他們中間有一個畢業了還離過婚的老阿姨,雖然她覺着自己現在並不老,芳齡二十,但這在古代確實是可以手牽兩個娃的年齡,唉,太愁人了。

    “我乾脆稱病好了。”

    “殿下方纔可是當着人家宮人的面應下的,再稱病回絕,別人會覺着您在打張貴妃的臉。得罪張貴妃不要緊,但張貴妃所育的三皇子,日後有繼承大統的可能,殿下得罪的就是張太后了。”玉竹把這些關係掰開講給梁妤聽。

    聽得梁妤頭疼,總而言之就一句話,張貴妃得罪不起,這宴會她是必須要去了。

    十五號清晨,天麻麻亮,梁妤就被玉竹拉起來梳妝打扮,站在一排各色各樣的衣服前,她揉着迷離的雙眼指着一件白底紫藤的素色裙子,“就這件了。”

    “會不會太素了?”

    梁妤伸了個懶腰,“百花爭豔,本宮總是要謙讓一下小輩。”

    今天穿的衣服相當於古代的禮服,穿起來十分繁瑣,梁妤被她們像裹糉子一樣,左三層右三層的不知道穿了多少件衣服,好不容易結束了,又被玉竹摁在凳子上梳髮,“公主想梳什麼樣式的?”

    想到要去賞桃花,梁妤隨口說:“桃花髻。”

    髮油、編髮、髮簪、步搖這一步步下來,梁妤已經昏昏欲睡,見玉竹又盯着她的臉,她立馬清醒過來,“我自己畫!”讓她們弄估計又要再坐一個時辰,就隨便畫一個“日雜純欲腮紅妝”吧。

    她皮膚光滑白皙,直接跳過底妝開始打胭脂。

    玉竹膽戰心驚地看着她把胭脂打到眼下、面中、下巴、鼻頭,“殿下您這是在幹什麼?”

    梁妤用手指把胭脂暈開,開始撅着嘴畫咬脣妝,“看不出來嗎?本宮這是人比花嬌。”

    然後拿起眉筆畫內眼線,還讓玉竹拿來燙過的小木棍夾睫毛,一番操作下來,眼睛直接放大一倍,對着目瞪口呆的玉竹說:“畫好了,走吧。”

    “等等。”玉竹在她的眉間勾出一個桃花鈿,“殿下真是美極了。”

    鳳棲宮桃園內男女雖被分坐成兩列,但女孩子會用帕子做遮掩,偷偷打量着對面高臺闊論的男孩們,情竇初開的女子總是情難自抑,小聲對旁邊的好友說:“天哪,謝小侯爺也來了,他不是從來都不參加這種活動的嗎?”

    清河偷瞄一眼對面被衆人包圍的男子,心跳漏了一拍,卻裝作不經意地說:“張貴妃算是小侯爺的表姨,他總是要給貴妃三分薄面的。”

    “也是,他看着也不像是主動會來的人。”兩人都各懷心事,沉默着不再說話,這時一尖銳的聲音打破了這沉寂:

    “長公主到!”

    遠處一白衣女子款款而來,席上衆人停止了閒聊,皆低頭行禮,一陣如風鈴般,溫婉柔和的聲音傳來:“都平身吧。”隨後目不斜視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對面有膽大的世家公子,悄悄擡眸打量梁妤,只見她一對彎彎柳葉眉,上揚的杏仁眼配捲翹的睫毛,顯得靈動又活潑,透着淡粉色的臉頰,彷彿天生好氣色一般,若有似無的脣妝弱化了眉間花鈿的豔麗,讓整個人有種未加雕琢的美感,如出水芙蓉,我見猶憐,又如那含苞待放的桃花,清風拂面。

    不禁在心中感慨:世人都說長公主國色天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梁妤還以爲自己來會受到衆人的指指點點,但哪知她踏進桃園後,就沒有一個人再說話,大家都拘謹地坐在座位上,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突然,對面有一紫衣男子向她點頭示意,梁妤定睛一看,竟然是多日未見的謝道年,他看起來沒有什麼變化,金冠玉面,手握摺扇,翩翩公子。

    沒想到謝道年這麼好的條件還要來相親,不過細想一下就明白了,他父母早亡,婚姻大事應該是由他自己來做決定,來參加這種活動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不一會梁妤的風頭就被姍姍來遲的張貴妃搶走,張貴妃拍拍手宣佈開席。

    先呈上來的是一張手寫餐單,上面標明瞭前菜、主食、湯類和甜點,皆是和桃花有關係的食物,聽說是張貴妃親自擬定的菜單。

    菜不是一次性上齊,而是一道接一道,賓客喫完第一道菜,她們會將盤子撤掉,再上第二道菜,每道菜品的分量都不多,幾口就能喫完。

    衆人全部都喫完後,這次宴會的“廚師團隊”由主廚帶領來到臺前謝幕,向賓客們表達感謝,闡述這次宴會菜品的理念。

    整個場景,給梁妤的感覺就像是在喫桃花主題的omakase,不對,是plus版的,畢竟在現代也沒有哪家飯店敢舉辦百餘人的omak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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