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每次開口都會讓他們沉默,他明明是在陳述事實呀。

    “那個大衛,我有點餓了,要不你先上菜?”梁妤主動開口打破僵局。

    主菜是經典的法式香煎鵝肝,兩面煎的金黃的吐司被切成規整的正方體打底,中間則夾着烤制過的蘋果,最頂端的鵝肝煎到大概七分熟,兩面呈灰褐色,但四周卻是奶白色的,紅色的醬汁用“潑墨法”星星點點的被濺在盤子邊緣。

    第一口梁妤將三種食材一起放入嘴中,外焦裏嫩的鵝肝喫起來口感非常絲滑綿細,油潤中透出陣陣酒香,平衡淡雅的香氣一直持續不斷,脣齒生香,鵝肝的後味帶有淡淡的鵝的腥羶味,被清甜的蘋果所中和,烤制過的蘋果汁水被牢牢鎖住,一時間酒香果香在齒間四溢,這個時候微脆的吐司出場,它像是一塊海綿吸滿汁水變得飽滿多汁,帶着這滿口的香氣離開。

    第二口梁妤切下一小塊鵝肝蘸着醬汁入口,醬汁是傳統的法式紅酒汁,在紅酒汁原有的配料表上大衛又大膽地加入了草莓,草莓的甜度中和了紅酒汁的微酸,和鵝肝自帶的酒香完美地融合,讓梁妤感覺自己喫的不是鵝肝而是一塊草莓雞尾酒慕斯。

    不一樣的搭配賦予這盤鵝肝更多的可能,在用僅剩的一點麪包刮乾淨盤中的醬汁後,梁妤對上了大衛充滿期待的藍色大眼睛,她深吸一口氣,給出評價:“大衛這不是食物,是藝術。”

    大衛激動地用母語歡呼,對於梁妤的評價高邈大部分表示贊同,只不過將這道香煎鵝肝稱之爲“藝術”,高邈覺着稍有誇張,他的原話是:“我承認這道菜很美味,這應該是大衛能觸及到的最高水平,但還遠遠不及藝術品。”

    “是有些誇張了,但我覺着對一名優秀的廚師給予一定的鼓勵還是很有必要的。”梁妤反駁。

    這句話不知道怎麼戳中了高邈的痛楚,他冷冰冰地問:“那殿下當初爲何會如此批評我雲夢樓的佛跳牆?不是說對優秀的廚師要給予鼓勵嗎?”

    這話怎麼聽着酸酸的。優秀的廚師?梁妤想起來當時上菜的小廝說那佛跳牆是他們老闆親手熬製的,她那個時候正在和謝道年慪氣,所以故意把那道菜的缺點放大,但說的也都是實話,現在如果讓她挑這道香煎鵝肝的錯,她也能找出來一大堆,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完美的菜,品嚐的人如果故意找茬,怎麼都能挑出來刺。

    所以高邈是對比了自己和大衛,覺着梁妤偏心?這人怎麼是個小孩子性格,那她現在是轉頭批評大衛幾句,可能會讓他更好受一點,但梁妤看着旁邊大衛興奮的模樣,實在是不想再打擊大衛。那隻能這樣了。

    “其實那道佛跳牆很好喫,但我當時想氣氣謝道年,就故意說了很多那道菜的不好。”這招叫禍水東引,高邈要怪就怪謝道年偏偏那時惹她生氣。

    但爲了不讓高邈質疑她的專業水平,梁妤又補充道:“但是我說的都是切實存在的問題。”

    可是爲什麼對面人的臉色更難看了,梁妤從高邈下垂的嘴角判斷出來他不是很喜歡自己的這番說辭,莫非是因爲梁妤把責任推到了他的好兄弟身上了?

    “其實,那天我和謝小侯爺不和有一大部分原因在我,我不想和他再討論關於葉晨的問題,遂用自己受了情傷當擋箭牌。這件事都怪我,明知道小侯爺和葉晨素來不和,還火上澆油,不怪小侯爺會生氣。”梁妤添油加醋地解釋只求此事翻篇,不要影響她在高邈這裏的形象。

    “真的嗎?”高邈突然變得急切起來,身子前傾。

    “當然是真的。”是我是我都是我的錯,你滿意了吧?梁妤點頭應下。

    高邈的聲音中帶着幾分顫抖,“你當真那時都是裝的,你根本就不留戀葉晨。”

    啊?高邈的糾結點在這裏,梁妤是萬萬沒想到,還有她爲什麼要留戀葉晨,留戀葉晨給她四處戴綠帽子?還是留戀葉晨吸血公主府?

    到底是哪一步錯了,讓高邈誤以爲她還喜歡葉晨,不對,這件事和高邈好像沒什麼關係,謝道年關心是因爲謝道年素來和葉晨不對付,那高邈爲什麼又這麼關心她的感情狀況?

    梁妤內心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這個高邈不會暗戀她吧!梁妤的腦海裏不由自主回憶起和高邈相處的點點滴滴:剛開始借朋友之口對她表白;品嚐美食時又對她反覆謙讓;關心她的身體不讓她喝酒;還因爲她盛讚了大衛的食物而生氣。

    從見到高邈後他的詭異行爲都有了合理的解釋,甚至他戴面具也可能是想掩蓋自己的相貌平平,不願在心上人面前露怯。

    原來如此,想通後梁妤看高邈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柔情,高邈突然被她這樣盯着有些含羞:“殿下,您怎麼了?”

    梁妤搖搖頭,“沒什麼,高邈你知道嗎?自信的男人最美麗。”

    高邈還沒有反應過來,大衛附和着說道:“說得對,但我覺着高已經很美麗了。”

    自從得到了梁妤的那一句誇獎後,梁妤在大衛的心裏就是神一般的存在,雖然他不懂梁妤說的是什麼意思,但不重要,他只需要附和自己的偶像。

    “大衛,你見過高老闆的真容?”梁妤好奇地問。

    “當然,”大衛點頭,“以前我見高的時候他都是不戴面具的,但今天他的臉可能受傷了,所以他選擇用面具遮掩。”

    梁妤內心一驚,所以高邈只在見她的時候戴面具,高邈果真

    “大衛!”高邈高聲制止大衛再說下去,“你不是說還有一道湯嗎?”

    被戳穿後他惱羞成怒了,梁妤饒有興趣地欣賞着高邈此刻的跳腳,大衛下去準備收尾的清口湯,餐桌上再次剩下樑妤和高邈二人。

    “殿下覺着謝小侯爺這個人怎麼樣?”

    這個問題倒是問到梁妤了,按理說她穿來第一天就見到了謝道年,謝道年應該算是她在這個世界最早認識的人,但是因爲謝道年是葉晨死對頭的原因,謝道年做的很多事情梁妤都會聯想到他要報復葉晨上面。

    而且他有一種特殊的能力,就是每次在梁妤對他的印象有所改觀時,他接下來就會語出驚人,讓梁妤生一肚子氣回去,所以梁妤對謝道年的感情很複雜,一方面梁妤感謝他這麼長時間對自己的幫助,另一方面梁妤又在心裏埋怨他不夠懂自己,所以在把他當成好朋友還是朋友之間反覆跳橫。

    梁妤仔細思索後答道:“謝小侯爺是一個仗義的好人,是值得本宮結交的朋友。”

    “只是朋友嗎?”高邈語氣中略帶失望。

    “嗯,只是朋友。”

    高邈沒有再問下去,不一會大衛就端着兩碟奶油蘑菇濃湯上來,大概是前面用力過猛,大衛的這道菜稍顯敷衍,但這湯作爲收尾的菜品也算合格,喝完後梁妤見大衛面色疲憊,高邈也魂不守舍,就主動開口提議離開。

    這場持續兩個時辰的法餐就此畫上了圓滿的句號,梁妤在餐桌上出色的表現,贏得了高邈和大衛的尊重,她理所當然的成爲了雲夢樓的御用點評人。

    走的時候,她表達了對高邈想要在京城辦一家法餐廳的高度支持,並表示如果有任何需要她的地方可以直接去她的府上找她,她將隨時恭候高老闆的大駕。

    坐着馬車回去後,梁妤突然感覺身體被抽乾了一般,一定是思考太多的事情導致,梁妤倒在牀上,一覺睡到了下午,天都要黑了她才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問玉竹是什麼時候了?

    “殿下,酉時了。”

    睡了這麼長時間,白天喫的那頓法餐早就消耗掉了,一時間梁妤感覺飢腸轆轆,問:“讓膳房看着做點喫食,溫軟一點的。”

    “殿下喝鴿子粥吧,下午的時候謝小侯爺送來了兩隻鴿子給您,膳房還沒有殺,正好現在把它們宰了給殿下喫,最是新鮮。”

    這句話包含的信息量太大,剛睡醒的梁妤有點沒有反應過來,“你說,謝小侯爺給我送了兩隻鴿子,什麼時候?”

    “是侯府的下人送來的,送來時殿下還在休息,奴婢想着就是兩隻鴿子,擅作主張地收下了。殿下沒有關係吧?”玉竹害怕地問。

    是沒什麼問題,謝道年總不會在兩隻鴿子身上做文章,但他爲什麼莫名其妙給公主府送鴿子?

    “公主,這鴿子還殺不殺。”

    梁妤覺着自己還是謹慎一點,親自過去看看好,萬一謝道年送來的是什麼鴿子中的名貴品種,要是知道她直接把它們吃了,謝道年還不得氣死!

    “罷了,鴿子在哪?本宮去瞧瞧。”

    因爲玉竹以爲這鴿子是謝道年送給梁妤喫的,遂把它們存放在了膳房,梁妤過去的時候,膳房的小姑娘們正拿着米粒喂鴿子,見到梁妤來了紛紛行禮,“見過公主殿下。”

    梁妤走近蹲下來看着籠子裏的鴿子,不怪玉竹把它們送到膳房,這鴿子膘肥體大,一看就是用來喫的肉鴿。所以謝道年真的就給她送來兩隻能喫的鴿子?

    梁妤百思不得其解,思考不出其中的深意,就在這時鴿子們發現沒人給它們投餵了,開始“咕咕咕”的叫了起來。

    梁妤的臉頓時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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