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後,他突然無緣無故消失了。”
在場三人都大驚失色。
李桃子壯着膽子問道:
“他不是被關在靜思洞中嚴加看守,怎會輕易失蹤?這事說起來,透着古怪啊。”
“何嘗不是呢?當時風家衆人發現他不見之後,都亂了陣腳。想來他一人是沒有這個本事逃出去的,神英堂上下皆徹查了一番,可是也沒有找出什麼破綻來。他這一走,神英堂內部倒是起了內訌。之前他雖然一直被壓在靜思洞內,可身上的家主身份還在,衆位長老雖然對他的行徑派頗爲微詞,可也不敢明目張膽的作亂。”
焦燕聽到這兒,不屑的冷笑一聲:
“怎麼高門大戶全是這般德行,對外裝作一條心,其實窩裏人早就斗的不可開交。有的主事的龍頭能穩住還好,倘若失去了頭羊,只怕是亂的無以復加。”
風正瑤對她的觀點擊節而嘆道:
“不錯,普天之下皆逃不出這個道理去。”
“這位年輕的風家少主一失蹤,之前那些長輩們、長老們都各自有愛好的弟子,相熟的勢力,如今大家自然各不服氣,自然是你爭我奪了起來。原來那位少主在時,尚且還壓得住陣腳,可他這一走,就再無公認的人選可以服衆。既然大家你不服我,我不服你,自然鬥了個痛快。”
李桃子挑眉問道:
“結果是誰勝出了?”
風正瑤目視前方,嗤笑一聲:
“沒有人勝出,喏大一個神英堂,就此四分五裂,分崩離析,今天你殺了我,明天我滅了你,還不用等到其他仇家出手,自己人就已經把自己人殺了個乾淨。到了最後,竟也沒留下幾人了。”
她推開大門,眼前正是這一派蕭條的景象,依稀可以辨認往昔的輝煌。
風正瑤喃喃自語道:
“敗了,敗的乾淨徹底。神英堂從此不復威名。”
她這話說的擲地有聲,在這喏大的空堂之中來回盪漾,撞擊在了在場諸人每一個人的心裏。
“敗了,敗的乾乾淨淨……”
李桃子聽到這兒,心內不由得一顫。
神英堂如此鼎盛之時,可由盛轉衰不過是須臾片刻之時。
那如今的焦家堡呢,它又會在什麼時候和已經逝去輝煌的神英堂,迎來這命中註定的結局。
是何等契機,何等緣由,會造就焦家堡的衰落。
李桃子在思考,她想不出答案。
焦燕和焦甜甜也是一臉凝重。
或許,他們也在思考和李桃子一模一樣的問題。
焦家堡,是不是有朝一日,也會落得這個下場。
衆人皆沒有出聲,這門庭之內,靜的彷彿一根針掉落在地,也能聽的見。
氣氛有些低迷。
焦燕輕輕咳嗽了兩聲,打破了這層尷尬。
“風,風姑娘,我們今日前來,乃是聽聞神英堂有了變故,可你剛剛說的這些,好像跟我們來的目的也沒什麼關聯啊。”
風正瑤昂起頭來,若有所思。
“你們當真不知焦大堡主與神英堂的關係?”
她這話帶了三分揶揄之情。
焦甜甜怯生生的答道:
“我爹他,應該是在神英堂四分五裂之後,這纔出手收服了你們,可那時神英堂早就已經沒什麼價值,風家也早就人才凋零,就算我爹不出手,神英堂只怕也會落入其他人之手。這一點,怪到焦家堡身上,似乎也沒什麼道理。”
風正瑤看着他猶猶豫豫敢說又不敢說盡的模樣,突然笑出聲來:
“原來,你們是真的不知道啊……”
焦燕見她話語閃爍,有些不高興了:
“行了,你要說什麼便說,少在這裏賣關子。”
風正瑤正稟神色,穩穩向前移動了兩三步,將腳在地上丈量了一番。
“你們的爹,焦大堡主焦衡——原來不過是我神英堂的看門弟子,後來得了少年家主的寵愛,這才晉升去他身邊做了貼身護衛,後來,家主失蹤之後,焦衡他作爲家主的親近對象,可是受到了各位長老的連番拷問,可是他被折磨的死去活來,也始終不肯此事跟自己有關,只是一口咬定此事與自己毫無關猶。神英堂其他長老互相內訌爭權奪利之時,他這樣的幾個人,作爲舊家主的家臣,自然是哪一方也靠不上,於是就被逐出了風家,如同喪家之犬一般,流落在外,無人過問他們的死活。”
她話語雖柔,可是這話語中的份量卻無比沉重。
焦燕還有焦甜甜都愣住了神。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從外人口中聽到這樣的爹。
一時之間,他們兄妹二人竟然語塞了,不知說什麼是好。
李桃子倒是鎮定的很,她繼續問道:
“然後呢,我爹他被風家趕了出去,莫不是因此痛恨了神英堂,所以這才功成名就,前來找當年的人尋仇?”
她如今假扮成焦燕,倒是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一口“爹”喊的頗爲親熱。
風正瑤搖了搖頭,面色嚴肅:
“你們想錯了。說起來,焦大堡主當年可謂是神英堂的恩人。他那時已經頗有地位,完全可以不管神英堂這塊爛攤子,讓它被人魚肉乾淨,這纔是最大的報復。可恰恰相反,是他收拾了殘局,給了神英堂最後一點安穩存在的位置,並且解決了那些潛在的威脅,倘若沒有他,只怕如今連這座老宅也早就保不住了。”
她話語中的焦衡,似乎和焦家衆人眼中的焦衡,沒有絲毫關聯。
那個禿鷲一樣,對着所有人用盡心機,盤算到底的爹,竟然也會有這樣不惜血本的一面。
這不是他該流露出來的仁慈。
神英鞭法?
李桃子的腦海中突然想到了這四個字。
沒錯,焦衡絕對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他之所以苦心造詣,偏偏在神英堂生死存亡的最後一刻,纔對其伸出援手,莫非,就是爲了神英鞭法。
畢竟風家早已名存實亡。
唯一能夠稱的上價值的——恐怕也就只有這部神英鞭法了吧。
焦燕似乎也想到這一層。
她咬緊嘴脣,輕輕言道:
“莫非,我爹就是在那時候,向神英堂討要了神英鞭法?”
她話語雖輕,可是卻也問的犀利。
風正瑤一愣,然後神色一變:
“看來幾位公子小姐對自己的親身父親還真是不夠理解。恕我直言,神英鞭法乃是風家不傳之祕,需要天縱的純陽之力才能啓動,絕非單純的身法和心法就可以修煉之物。風家歷代也只有家主能夠得到此物並加以傳承。”
焦甜甜聽到這兒,不免狐疑問道:
“既然如此,那爲何此鞭法會流落我爹手中?”
風正瑤轉過身去,看了看風家歷代牌位,輕輕言道:
“據我所知,焦大堡主在接管神英堂之前,便已經習得了神英鞭法。所以,我想,這世上唯一能將鞭法傳給他的人,恐怕就是已經失蹤的前少年家主了吧。”
啊,此言一出,焦燕捂住心口,差點沒喊出來。
焦甜甜的面色更是難看。
李桃子看他兄妹倆的表情,猜到了幾分。
“我爹竟然殘忍至此,爲了神英鞭法不惜殺了風家的家主?”
她終究是個冒牌貨,此刻所受的震撼不大,可以繼續提問。
風正瑤大概是奇怪他們爲何始終執着給焦衡扣各種帽子。
她的面色有些和緩:
“那怎麼可能呢,風家要說誰對前任家主忠心耿耿,追隨至死,沒有人比的上你們的爹一指頭。”
焦燕的面色愈發震驚:
“你說的是真的?”
“不然你以爲當年爲何那些長老對他嚴加拷問。”
焦甜甜仔細在腦海內腦補了下,實在是無法把自己那暴戾狠毒的爹和忠心護主的侍衛劃上等號。
看出他們三人的驚色,風正瑤循循言道:
“焦衡當年在風家,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說起來,你們可能不相信,他是少年家主的忠實追隨者,忠心到了何等程度呢,一般的命令自然不用說,從來都是不打折扣的執行。可若是僅僅這樣,自然算不上是狂熱的追隨者。他出名就出名在,無論何時都一定會徹底維護家主的利益。”
“那時,若是被他聽到一句有人在說家主的壞話,他當即就地發火,就要與人拼個你死我活,至死也會維護家主的榮譽。我不是說過了嗎,前任家主在和心愛的女子成親之後,乃是一對璧人,人人豔羨,焦衡也是一樣,從原來的維護家主一人變成了維護家主一對,倘若聽到有人說這夫妻倆的壞話,也會當即拔刀相向,立刻斬殺了對方。”
“那時候,他好像特別幸福。風家曾經有人笑話他是個榆木腦袋,明明不姓風,可卻比姓風的更像風家人。明明他不是家主,可對家主的維護,卻比維護自己的眼睛要來的上心。那時,衆人雖然背地裏嘲笑他,可從來不敢當面惹他,因爲都喫過他的厲害,知道他是個瘋子,不敢當面招惹。”
“他這等忠心殷殷,日月天地可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