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敗寇，是者爲尊！”
焦玉高亢的情緒與嘶吼迴盪在整個崖宮。
“你當真這麼想？”
焦衡看着他，眉頭間的紋路在一點一點收緊。
焦玉興奮的看向他，眼中彷彿在發光。
他張牙舞爪道：
“爹，我以前從不知道這些過往，只知道你心狠手辣，你永遠是高山上的寒冰，不會看我們這些卑躬屈膝之人一眼。可如今我知道了，你也不是生來就如此，什麼是命，什麼是高貴？！”
“權力纔是！”
“爹，看看你自己，如今你有神英鞭法在手，有偌大的焦家堡做你的後盾，手中有無窮的兵馬爲你而用，你早已是梟雄一般的人物，又有誰敢不將你放在你眼中，又有誰敢輕而易舉的小看你，不會的，他們只會像我一樣，仰視你，如同仰視天上的日月一般。”
焦玉的眼神逐漸迷惘起來：
“爹，可在此之前，我從來不敢奢望自己有一處能與你相同的地方，你實在是太厲害了，你牢牢將一切都握在手裏，你那麼自信，永遠殺伐果敢，沒有絲毫猶豫。焦家堡衆人，無不敬你，愛你，怕你，可他們卻又至死不渝的跟隨着你。”
“您知道嗎？在無數個日夜之中，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我害怕的不得了。我是您的兒子，我身上有您的血脈，我本該像您一樣，傲立人前，永不言敗。”
“但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可是甜甜不一樣，他好像從來沒有擔心過這些。所有的人都喜歡他，愛護他，唯恐傷害他，連爹你也一樣。其他人一定很奇怪，您這般嚴厲的人，爲何唯獨對大哥網開一面，可是我知道，我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因爲我跟您是一樣。”
“甜甜就如同高山仰止的清泉一般，他很透徹，他不需要僞裝，只需要做他自己就好了，只要做他自己，大家都會喜歡他，在這世上活着，這就是他最大的武器，除此之外，什麼也不需要了，因爲，僞裝是爲了天然，可他已經有了最好的自我，所以，也不需要一切僞裝。”
焦玉看着眼前的爹，終於流露出了一絲真情。
他的眼中似有淚光：
“我無數次的嫉妒他，嫉妒他爲何能活的這樣瀟灑隨意，我用盡心機才能得到的成績，可他什麼也不用做，依然可以讓爹你放聲大笑出來，甚至比看見勤奮刻苦之後的我笑的更加開懷。我曾經無比恨他的一切，恨他的存在，恨他的本身。”
“但是每次當我想殺他的時候，想害他的時候，他卻總是那樣無辜的看着我，爹，甜甜的眼睛長的真好看，就像小鹿一樣，他會一點一點看到你的心裏。他的睫毛很長，抖動的時候，會像一隻小蝴蝶撲騰着翅膀一樣，一眨一眨的……”
“我看着那樣的他，終於明白了，我此生是趕不上他的。”
“無論做再多事，無論以怎樣的心機來包裝自己，無論耗盡多少心力，我也無法代替這樣的你。”
“爹，我和你一樣。”
“我們都明白，甜甜纔是整個焦家堡最值錢的東西，沒有人可以取代他。”
“就在那一瞬間，我突然理解了您，我突然明白了，爲何從小到大，我們兄弟姐妹之中，您最寵愛他。”
焦衡看着他，第一次對眼前的焦玉露出了寬容的神情。
他緩緩伸出來手來，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
“這些年，委屈你了，孩子。”
“我，對不起你娘。”
焦玉瞪大眼睛，擡起頭看向他。
驚訝之外，更多的是疑惑，疑惑焦衡爲何會自己主動說起這件事，這本是他的逆鱗。
誰也無法觸及。
“我知道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對你孃的事耿耿於懷，我知道你一直記恨着我。沒錯，當初是我對不起你娘。除了她，燕兒的娘邢玉，還有翹兒的孃親謝晚娘，她們無不是真心對我。可我，卻傷害了她們。”
焦衡昂起頭來，眼角有一滴淚光在閃爍。
“你也知道，焦家堡那時是剛剛創立，雖然我有神英鞭法在手，可這世上，要創下一份基業，談何容易，我爲了焦家堡能夠做大，幾乎是耗盡了所有心力，能夠用的全都用上了，不能用的也全都用上了。真心，感情，我虧欠這些女子的太多，無法一一還清。我那時只是覺得，唾手可得的機會，近在咫尺的樓臺，爲何不用？”
“我找了很多理由，很多借口，爲自己的行爲粉飾，我甚至安慰自己，我只要把她們娶進門，給她們一個名分，讓她們後半生有靠，卻也不算虧待她們。”
“可是我知道，我從未愛過她們分毫。”
“在我心中，她們不過是爲了焦家堡能夠平地而起的磚牆之中的一枚罷了，跟那些護衛們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焦玉看着他，手在微微顫抖。
他的面色緊繃：
“你當真，從未愛過我娘一絲一毫？”
“沒有。”
焦衡的聲音迴盪在崖宮之內，嘹亮無比。
“那邢玉和謝晚娘，也沒有嗎？”
焦玉的臉色愈發緊繃。
焦衡搖了搖頭：
“沒有，她們跟你娘一樣，只是在我苦無對策的時候，剛好冒出來的機會罷了，於是只是順手利用了下去。”
焦玉突然面色大變，他振振其言道：
“那大哥的娘呢？生下了焦甜甜的那個女人？你敢說，你對她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真情？”
焦衡斬釘截鐵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沉默了。
焦玉冷笑一聲：
“爹，你不用回答了。你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充滿了苦澀之情。
“其實，看你對甜甜的態度就能明白，生下他的人，應該對你很重要吧。”
焦衡躑躅了片刻，似乎在考慮如何回答。
焦玉看着他，臉上突然露出了釋然的表情。
他緩緩走到崖邊，那是焦甜甜剛剛被推下去的位置。
焦玉轉過身來，誠懇言道：
“爹，你我父子今日總算能夠打開天窗說亮話，將往日的心結一掃而空，我覺得這是好事。您能告訴我，我孃的事，我對您感激不盡，畢竟這是我多年的心病，如今，能夠從您的口中聽到一句實話，我這個做兒子的也就能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