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子的連聲呼喚,終於將風正搖從回憶的旋渦中拉了出來。
不錯,二十年了。
離當初自己和那個白鬍子老頭許下血魂之約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李桃子渾然不知他剛剛的腦海中竟然盤旋瞭如此多的念頭。
她只是喋喋不休的問道:
“你剛剛說,你也見過那個白鬍子老頭,還說他跟你講了一模一樣的話,所以你才知道關於血魂之陣的事。”
一物兩喫,一家兩賣。
風正搖又對血魂之陣的事如此熟悉。
這裏明明和自己之前待的世界那麼像,可唯一的差別就是,那個世界沒有風正搖,卻有焦衡。
而這個世界,有風正搖,卻沒有焦衡。
他們這兩條線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分開的。
沒錯,就是二十年前。
從二十年前的某個歧點開始,他們兩個人,走出了兩條完全不同的路,或者說營造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個要命的歧點,莫非就是二十年前的崖宮這裏。
李桃子猛一拍掌。電光火石之間,她想通了。
當年有兩個結局。
一個是焦衡記憶中的結局,他活着,但是風正搖卻因故死掉了。臨死之前,將神英鞭法傳給了他。而整個神英堂也是被風正搖親自毀掉了。沒有留下一個活口,但後來風震卻成爲了一縷殘魂,並靠着那本天書造出了風巽,二人相依爲命,盤踞在神英堂的廢墟不得而出,直至遇到自己和焦家衆人,這纔開啓了後面的故事。
李桃子決定將那邊的世界取名叫做左世界。
歧點向左,這是焦衡在沒有風正搖的情況下,以一己之力、白手起家,靠着神英鞭法和鐵血威名打造出了名揚天下的焦家堡所引發的世界。
自己本身也只存在於這個左世界。
焦衡一心想復活風正搖,不惜任何代價。
所以用了二十年的時間苦心經營,可是在二十年後崖宮那個獻祭之時,不知因爲什麼原因,自己竟然通過血魂之陣,來到了此處。
此處就且命名爲右世界吧。
歧點向右,這是風正搖孤身一人走出的結局。
在他的記憶中,二十年前的崖宮,死掉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焦衡。
焦衡的死,令風正搖追悔莫及,他這樣冷傲之人,竟也低下頭,苦苦祈求焦衡的復活。
法子恐怕一樣。
也只能靠血魂之陣。
白鬍子老頭當年是怎麼跟焦衡談的交易,只怕是如法炮製,跟風正搖也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風正搖這等冷血狂傲之人,原本根本不會將這些話放在心上。
可那時死的人不是別人,卻是焦衡。
風正搖只怕也喪失了理智,爲了焦衡能重新活過來,什麼都能答應。
一樣的血魂之陣,一樣的二十年。
焦衡用盡全家性命還有斬滅自身血脈的代價換來的祭物,相信風正搖這邊的份量也不會輕。
焦衡也罷,風正搖也罷。
兩人都會血魂之陣的力量深信不疑。
他們都不知道,在自己活着的這二十年裏,原來對方竟然也在另一個世界活着。
白鬍子老頭當年對他們說,血魂之陣的功效是起死回生,逆轉時空。
可這左世界和右世界明明就同時存在,他們的時間流逝幾乎是一樣的。
何來的逆轉之說。
這兩個世界,要說唯一的弊端。
便是不能連通。
它們本就是完全對稱的,所有人、事、物都存在。
只不過因爲個人際遇的變化,發生了身份的偏轉。
不管是左世界的焦玉,還是右世界的莫玉,本質是同一個人。
不管是左世界的焦甜甜,還是右世界的風甜甜,本質也還是同一個人。
甚至連左世界的焦燕,在右世界也變成了邢燕,本質也還是她自己。
更不用說焦檀兒,現在成了風檀兒。
這樁樁件件,明明都有了對照。
可爲何只有自己,是個例外。
李桃子想到這兒,不由出了神。
這左右兩個世界,明明如同太陽和月亮一般,一個只在白天出現,一個只在夜晚出現。
明明是永遠不會相交的狀態。
可爲何自己竟然能夠來到此處。
莫非,這纔是白鬍子老頭送自己來的真正目的。
左世界和右世界壓根是不會共通的。
畢竟在歧點之時,這兩個世界已然從那個點分裂了。
可老頭答應了他們。
如何讓已經死掉的人再度出現在他們的生命中。
並不是什麼所謂的逆轉時空。
白鬍子老頭用血魂之陣,真正要做的,是連通。
連通這兩個本來只是平行線,完全不會相交的世界。
而自己就是那個最重要的存在。
連接起左世界和右世界的存在。
李桃子想到這兒,心臟幾乎緊張的快要跳出來。
風正搖看着她,彷彿從她的表情中讀到了一切。
他輕言細語的說道:
“看你的模樣,你恐怕也已經猜到了吧。”
李桃子看向風正搖,自己想到的這些,莫非風正搖在剛剛也全部想到了。
所以他纔會說出那句話。
“我當時明明告訴過那個白鬍子老頭,讓他不要欺瞞我,否則我就算追到地府,也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風正搖幽幽笑道:
“想不到他竟然對我真的有所隱瞞。我竟然差點殺了你,險些壞了大事。”
李桃子看向風正搖,如今自己的性命倒是不用擔憂了。
但她瞬間想到了另一個可怕的事實。
焦衡做過的事,莫非風正搖也不能免俗。
她聲音發顫的問道:
“你之前說大婚不重要,重要的另外一件事。”
“莫非,你用神英堂大肆宴請賓客是假,你不過是想找個由頭,將他們全數聚集,然後好獻給血魂之陣?”
風正搖盯着她:
“你很聰明,不過這也不難推,你既然能從那邊過來,想必已經見識過一次了,照本宣科,能猜到我的計劃,倒也不難。”
糟了,倘若讓他做到,只怕這右邊的世界要血流成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