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地獄一如既往的陰暗潮溼,蛇鼠橫行。
池魚黑色的長靴在鮮血浸泡出的泥濘之中踏過,原本沉重地腳步聲變得虛無縹緲,她來到春曉的牢房前,吩咐獄卒打開牢門。
牢房裏靠牆之處有一破牀,春曉坐在牀上,抱着雙腿,蜷縮在牢房的角落之中,一張臉緊緊地埋在牆角的黑暗之中,她衣衫襤褸,身上佈滿污漬,頭髮普通雜草一般,枯燥雜亂,炸在空氣之中。
似乎是對獄卒時不時的造訪已經習以爲常,聽到栓住牢門鎖鏈的相擊聲,沒有任何反應,依舊麻木地蜷縮在角落。
隨着‘砰’的一聲,牢房門被打開,池魚被獄卒恭敬地迎入牢房之中,她嶄新的黑靴踏入牢房,一肥胖的老鼠恰好在她腳下跑過,池魚一落腳便踩在了老鼠的身上。
老鼠發出淒厲的哀鳴,春曉似有所感,她回眸看向身後,入目便是池魚那張似笑非笑的臉,許是那日池魚的審問的恐懼深入骨髓,她下意識地顫抖着向角落靠攏。
池魚踢開腳下的老鼠,走到春曉面前,她擺了擺手,身後的獄卒識趣地離開,她蹲下與春曉平視,“我呢,近日來得到一個有趣的消息,我想你應該十分感興趣。”
春曉眼神驚恐得微顫,她死死地掐着大腿,逼迫自己不露出分毫破綻,給池魚鑽了空子,只是她的恐懼已經覆蓋過疼痛,無法令她清醒。
“是這樣的。”池魚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不緊不慢地開口,“有人告訴我,你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今年十二歲,名叫春遠,你父母去世得早,繼母去世得也早,你從小與他相依爲命。”
“只是你的祖母習嬤嬤不喜歡他,因爲他不但與你們沒有血緣關係,還要喫用你們的,所以一直沒有對外說出你們的關係,只說她有一個孫女。”
“但是,”池魚話鋒一轉,“他是你爲數不多的親人了,所以你很珍惜,你們被你上面的人一同帶到京城,他要你做事,所以留下了你的弟弟爲籌碼,所以,無論我們怎麼逼問,你都不說出真相。”
“你既然知道了還來找我做什麼?你明明知道我有把柄在他手上,我不會供出他來的。”春曉的眼裏的恨意不加掩飾,她似乎是有些瘋癲了,說罷又瘋瘋癲癲地囈語,“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們不會落到如此地步,我們不會相隔一方,不會生死不知,都是因爲你,因爲你這個賤人。”
池魚嗤笑一聲,諷刺道:“你怎麼這麼傻啊,一天天的翻來覆去只有這麼兩句話,你要明白,若不是習嬤嬤想要害我,她也不會被我殺掉,你們也不會流離失所。”
“是習嬤嬤自作自受導致了你們的今天,不是因爲我。想要害我就要付出代價,沒有殺人不需要償命的道理,是她不考慮害我的後果,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她的聲音逐漸變得低沉而又陰森,像是惡鬼的低語,“我殺了你的祖母,你想要報仇,我不在意,只是如今你已經復仇失敗,該我報復你了,你想好了嗎?”
春曉警惕地向角落裏蜷縮,眼裏滿是防備,“你要是殺了我,你什麼消息都得不到。”
“我知道啊,所以我與你做個交易怎麼樣,你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我把你弟弟救出來如何?”她的聲音低沉,似是引誘似是脅迫。
長久的蹲姿不方便談話,池魚也不嫌棄髒,坐到了牢房裏的破牀之上,與春曉各佔一個角落,望着春曉不安的雙眸,她淡笑着分析道:“你不信我的話也無所謂,你沒有退路,你只不過是那人的一顆棋子罷了,一顆棋子掌握着那麼多祕密,隨時有可能威脅到他,你以爲他會留你嗎?不會的,他巴不得你早點死,帶着那個祕密,永遠長眠。”
“他爲了防止你的反撲挾持了你的弟弟,同樣的,你若是防止他殺了你的弟弟,你會將他的把柄告訴你弟弟,只爲了他能活命。”
“那麼如此,當你死了,唯一剩下能威脅到他的只有你弟弟,那麼接下來他會做什麼,不用我說了吧。”
春曉張了張嘴,總覺得哪裏不對,卻又無從反駁。
池魚沒有給她反應過來的機會,趁熱打鐵道:“當然,你不用反駁我說你並沒有告訴你弟弟有關於他的消息,他手上沒有那人的把柄。”
“但是你想想,他會信任你嗎?會信任你什麼都沒說嗎?他能佈下此局,便說明,他是個機警而又多疑的人,這樣的人,爲了萬無一失,真的不會如此做嗎?”
“而且,你死了,違反了你們的諾言也不會遭受什麼報應。遵守諾言的只有正人君子,一個小人,會有那麼守諾嗎?”
池魚的話成功在春曉的心裏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看着她的眼神懷疑掙扎到動搖到堅定,池魚便知道,她上鉤了。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你可是害了我祖母的人!”春曉嘲諷道。
池魚勾脣,“你沒有選擇,要麼相信我,要麼你與你弟弟一起去死,選我,至少你弟弟可以活下來。”
春曉掙扎地抿了抿脣,手指瘋狂地擰着大腿肉,似乎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讓她清醒,過了半晌兒,她終於下定決心,“我答應你的交易,不過,我要你將我弟弟帶到我的面前,我才能告訴你那人的身份。”
“可以。”池魚便等着她這句呢。
春曉見她答應,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地又道:“我曾經偷聽到那人跟屬下的話,似乎是說要把我弟弟送到哪裏去,我沒聽清,只若有若無地聽到幾個字,靈什麼寺……”
“靈業寺?”池魚微微皺眉,立刻想到了這個寺廟。
靈業寺在京城以外,距京城很近,是京城百姓官員最常去的寺廟。
難道那人把春曉弟弟藏在哪了?把人藏在寺廟,每日人來人往那麼多人,不怕被發現嗎?總感覺有些不正常,若不是保住春曉弟弟的命只能靠她,池魚都懷疑春曉是在誆騙她的。
池魚打量了春曉幾眼,見她不似說謊,這才壓下心中的疑惑,露出一個笑來,“那麼,合作愉快。”
春曉蜷縮進角落,沒有理會池魚。
池魚也不惱,轉身離開了牢房。
等她走出十幾步遠,春曉終於反應過來池魚是在騙她交代出自己的把柄。
只有池魚把她弟弟找到,生殺大權全部掌握在池魚手上,她根本不是爲了與她做交易,是爲了威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