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魚已經睡下,她這人有些認牀,卻在靈業寺睡得出奇的沉。
“姐姐,姐姐。”
池魚在夢裏聽到斷斷續續地敲窗聲,以及男童一聲又一聲的呼喚。
呼喊聲,敲窗聲越來越急促,
池魚煩躁地翻了個身,不耐煩地將被子蒙到頭上。
窗外傳來竊竊私語。
“姐姐她應該是睡熟了,我們明日再來吧,明日我找她說一聲。”
另一道聲音遲疑地拒絕道:“可是那個看管我的大鬍子和尚不讓我離開他身邊,明日我根本出不來,只能趁着他睡熟了偷偷跑出來。”
男童的聲音裏也染上了幾分擔憂,他皺着眉提議道:“那怎麼辦啊,我們再喊一喊姐姐?”
池魚蒙着被子躲了一會那道聲音的煩擾,半夢半醒間又聽到了那道聲音響起,她遲疑了幾息,終於意識到了這是有人找她。
她猛地起身,披上一旁的外衣,走到窗邊打開了窗子,映入眼簾的是一七八歲的男童,正是橙子,他旁邊是一十二三歲的小少年,與春曉有些四五分相像,應該就是春遠了。
窗子突然打開,他們飛快地退後一步,避開窗子,臉上還殘留着幾分怔愣。
“橙子,你找我做什麼?”池魚明知故問道。
“姐姐,我把你白天與我說你要尋的那個人找來了。”橙子回過神來,聲音雀躍,目光期許地等着池魚的表揚。
池魚笑着摸了摸他的頭,他頭上短小又堅硬的頭茬劃過她的掌心,手感十分奇妙,介於微痛與癢之間。
“你們等等,我把門給你們打開,進來說。”池魚笑眯眯道。
她關上窗,將門上的門閂打開,將兩人迎了進來,又藉着月光點燃了一盞油燈,放到了桌上。
兩人小傢伙已經自覺地在桌邊坐好了。
池魚坐到春遠對面,直直地看向他的雙眼,問道:“你就是春遠?”
春遠迫不及待地點點頭,又急忙反問:“你說你認識我姐姐?她現在在哪?那些人有沒有把她怎麼樣?”
小少年的雙眸之中盡是擔憂與急切,眉眼間的天真與不諳世事依稀可見,任誰也想不到他的姐姐是一個瘋子,看來是被保護得很好了,她也無意去打破他的天真。
“是,你能先與我說說你與你姐姐遭遇了什麼嗎?你的姐姐拜託我來這裏找你,我雖然好心,但也無意招惹一些潛在的麻煩。”池魚佯裝出一副十分爲難的樣子,哄騙春遠道。
春遠到底是還小,見池魚十分糾結,猶豫了一會兒便將他們的遭遇說出來了,“幾年前,我的祖母去世了,家裏沒有了經濟來源,我與我姐姐相依爲命,我們每日做各種髒活累活養活自己。”
“然後,突然有一日,有一個男人找上了我姐姐,說要介紹我姐姐去一個大戶人家當丫鬟,還要讓我姐姐做些事情,但是要她做些什麼,我沒聽清,我問我姐姐,我姐姐也沒有說。”
“那個人給了我們好多錢,我們的日子也好了很多,我姐姐還把我送去讀書。只是我姐姐不能經常出來看我,我們便會不時地通書信。可是前段時間,大概是十二月的時候,我姐姐的信突然就斷了。”
“哪怕與寺裏的僧人都不讓我多說話。我知道我姐姐肯定出事,不然他爲何要這般做呢?他肯定是要求我姐姐做了壞事,然後把我藏起來,要挾我姐姐。”
“姐姐,你告訴我,姐姐她可還安好?可還活着?”
春遠說着,聲音越發急切,還帶了幾分哭腔。
池魚沒想到春遠這般聰明,竟然已經將事情猜得七七八八了。
她望着春遠淚光閃閃又帶着希冀的雙眸輕嘆一聲道:“她還活着,只是你不要抱有太多希望,你要去見見她嗎,我可以帶你出去。”
春遠剛剛還滿是希冀地雙眸立時落寞下來,只是還是在心中安慰自己,她姐姐還活着就好。
不過,聽到池魚說可以帶他去見春曉,頓時又充滿了希望,“真的嗎,不過那個大鬍子看得很緊。”
池魚眯了眯眸子,這個大鬍子和尚確實有些難搞,不過,既然那人知道她在查他,應該會派人在靈業寺時刻監視着她,如今也應該知道她來到了靈業寺,只待她離開向那人傳遞消息。
不過,如今出現了兩個可以利用的盲點。
一,對方還不知道她在查他,二,那人不知道春曉是否將春遠的存在告訴了她,也就是說,他們不確定池魚此行來到靈業寺究竟是來做些什麼的。
但是,他們可以確定,只有春遠在他們手上,春曉便不會將他們供出來。
所以如今,他們還在觀望池魚的動作,試圖判斷她是否知曉春遠的存在,那麼不如將計就計,利用這個盲區,給他們造成,她並不知道春遠的存在,來到靈業寺只是一個巧合的假象。
那麼,現在難辦的就是如何糊弄過這個大鬍子了。
“那靈業寺裏有多少知道你的存在?”池魚問道。
春遠思索道:“我不太確定,只是那大鬍子把我看得很緊,自從我來到這兒,一直待在他的院子裏,並沒有出去過,他也不怎麼出去,每隔幾日會有一個人上門來給他送東西,我偷着看過,好像是賬冊。”
“有時候他的院子裏也會來人,我見過的也就五六個人,但是都沒有說過話,他們好像也沒看到我,橙子是其中一個,那日橙子替別人來送飯,大鬍子因爲身體不舒服,是我過去接的,我們因爲境遇相同,之前在一起說過幾句話,因爲他年紀小,他便沒有在意,但是有幾人知道我的存在便不知道了。”
有單獨的院子,那他在靈業寺裏也算得上是一個小管事了,而且他果然被看管起來了,這也驗證了她的猜測,也就是說他來到靈業大概率沒有過明路,池魚思索着,手指不自覺地敲擊着膝蓋。
正當兩人愁眉不展時,一旁的橙子突然出聲道:“啊,我知道那個大鬍子和尚,我見過他的,他是負責管理寺廟裏採買的總管,但是但是他平日裏不怎麼過問,只是負責覈對賬目!所以他一直不需要出門,還有我聽說那個大鬍子因爲長得兇,爲人也很冷漠,所以與寺裏其他僧人的關係並不好,沒有幾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