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玲瓏望着眉頭緊蹙的靜夫人,心裏輕聲嘆息。
趙氏惦記着操勞政事的呂方正,剛到潭州地境就帶着幾個下人騎着馬直奔回呂府。如今都督府氣氛十分緊張,趙氏讓呂青青帶着兩個弟弟去福樂居小住。
白麗拿着明王的令牌帶着白嵐、白如俊騎馬去被官兵看守的趙府探望張氏,把白如意留下交給謝玲瓏照顧。
趙府內外一片白,到處都掛着白紙燈籠,主子奴僕穿着白孝衣,隨處聽見哭聲。
白家人進去,張氏與她的三個嫡子像見了白麗如同溺水者見了救命的稻草,哭着求她嚮明王稟報,趙家沒有通敵。
白麗望着容貌與親孃五分相似的姨母張氏幾天之間愁苦得滿頭烏髮變得灰白,容顏老了十幾歲,背也僂了,內心痠痛難過,只是勸慰節哀順變,自始自終未替明王承諾什麼。
白嵐望着三個已是十四歲成年仍依附在姨母張氏身前的表哥,心裏想着何家幾個孫子未成年就去軍營喫苦歷練,何家家教嚴子孫有出息,謝家兩個兒子更是如此,謝平安才五歲便考上了秀才,武功還是那般高強,何、謝兩家又是一體,日後前途不可估量,內心下決定回到蘇州說服孃親同意白如俊想娶謝玲瓏的事。
白嵐用心爲侄兒着想,卻不知侄兒已爲她做過一件改變命運的大事。
今年二月,白如俊在書房裏讀書過久胸悶氣短便去花園轉轉,無意間聽到爺爺、奶奶散步時談論白嵐的親事,奶奶竟是想把白嵐許配給趙星爍。
白如俊着急得連忙去跟孃親賀氏講,道:“星爍表叔看着穩重又有舉人功名,其實是個虛浮的花花公子,幾年前我曾特意叫下人跟他的下人聊天,打聽到他除去時常留連青樓,還在遠郊包養了幾個外室,跟歐陽鳳鳴一丘之貉。二姑姑若嫁給他,日後肯定獨守空房,喫不盡的苦頭。奶奶跟表叔娘是親姐妹,到時二姑姑想跟表叔和離都會礙於是親戚離不成啊。”
賀氏雖是嫡長媳,但丈夫白霄兩年纔回來探親一個月,在府裏勢力單薄,以前白如俊、白如意年歲小,白東昇的五個姨娘在張氏那裏受了氣,就聯合着七個庶女、四個庶子媳婦跟她玩陰謀暗鬥,白嵐與和離回來住的白麗每次都出面幫她,比張氏都對她好。她心裏一直感激着,這次終算有了機會回報白嵐。
賀氏極聰明,認爲兒媳的話婆婆多半不會聽,兒子的話卻是倒過來多半會聽。她不直接去找張氏進言,而是當天寫信給遠在南方因能指揮靈蟒殺敵、屢立戰功被冊封爲從五品下歸德郎將的丈夫白霄。
白霄給親爹一府之主白東昇、張氏了寫了封信,道:“兵部尚書的親信透出口風,年內將調兒子去長安任職。兵部尚書一族人才濟濟,有跟咱們家聯煙的打算。嵐妹的親事等兒子去了長安親自面見尚書大人再定吧。”
白東昇看完信立刻否了張氏的提議,要將白嵐嫁到兵部尚書家族的軍方世家。張氏素來疼愛嫡長子白霄,便打消了將白嵐嫁給趙星爍的念頭。
夜靜更深。趙府白燈籠被夜風中搖晃呼呼作響。
白麗連忙抹去淚痕,轉身道:“我在擔心娘知道姨娘家的事會傷心過度。”
白如俊一本正經道:“大姑姑,各家有各家的福份。此次若不是姑夫、靜公主極度信任你,我們家四人此次差點就被趙星爍拖累成了通敵的叛國賊,說也說不清楚,我們白家也會變得跟這裏一樣。”
白麗驚愕的望着說出這番成熟話語的侄兒,心道:是啊。俊兒也大了,還是蘇州道的頭名舉人。
白如俊將思索幾天的話說出來,道:“姑父在那個位置上,日後會經歷許多類似的事。大姑姑,你以後凡是查覺到不對勁的事,不能左右顧忌,要第一個知會姑父,不然被惡人鑽了空子,將釀成大禍。”
白麗心裏欣慰,輕聲道:“俊兒,謝謝你的提醒。我曉得了。”
白如俊低頭想想,問道:“姑姑,你嫁給姑父心裏害怕嗎?”
白麗目光堅定道:“不害怕。我能嫁給他這般的偉男兒,是我的福氣。日後我會與他同甘共苦。”
白如俊這才放下心來,微笑道:“侄兒祝您與姑父早生貴子。”
白麗菀爾,聲音放低道:“你對小玲瓏的心思我知道,只是我勸你趕緊斷了這念頭。”
白如俊心底的祕密被揭露,臉色瞬間蒼白。
白麗道:“小玲瓏跟李將軍情投意合,宛如觀世音菩薩跟前的金童玉女。君子有成人之美,你就放棄她吧。”
白如俊這些天已看出些端倪,此刻聽到姑姑的勸慰,沮喪道:“我配不上玲瓏,也比不上李將軍。”
白麗勸道:“我跟小玲瓏私下聊過,她說你是個極優秀的,只是她和你無緣,期盼着你成年了尋門好親,找個好妹子過好日子。”
白如俊嘴脣緊抿,低頭望着鞋面,道:“姑姑替我謝謝她。”
白麗點點頭,緩緩道:“我不是沒想過你和她的事,唉,咱們家人多複雜,玲瓏那麼好的人兒過來是受罪,就始終未向平安爹孃提過。”
白如俊長嘆道:“我若不是生在大家族就好了。”
白麗嗔怪道:“你不在咱們家在哪家,也跟李將軍那般嬰孩子時就遭親生爹孃拋棄飽受苦難嗎?”
白如俊臉色緩和些,道:“侄兒剛纔說胡話了,姑姑莫怪。”
白麗道:“你如今被多少人羨慕,要好好珍惜現有的福份。莫讓小玲瓏看錯了你!”
白如俊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嗯。我不會自暴自棄。”
姑侄說了些話,白嵐從屋裏拿了件外衣出來給白麗披上,柔聲道:“姐姐,現在雖是夏季,夜裏還是有些涼。你跟俊兒在聊什麼?”
白麗將白如俊剛纔的話複述一遍,白嵐對他刮目相看,笑道:“俊兒性子越發的像大哥,成穩真誠,正氣忠厚,常爲親人着想。不曉得哪家的小娘有福氣能嫁給俊兒做媳婦。”
白麗美目流轉,道:“如今在蘇州城府,已有幾十位小娘想要嫁給他,若是年底他隨大哥大嫂去長安,估計家裏的門坎會被媒婆踏破。”
白如俊麪皮很薄,窘得以睏意上來爲由回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