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還有人！”先察覺到的陸玉寶驚呼，立馬拔腿追了過來。
任樂舟出於本能退讓開，可那開車的人不管不顧只想逃跑，竟然像喝醉了似的，毫無路線以及邏輯地一個勁兒朝前衝。
陸玉寶追了兩步就慢慢放下腳步，照這麼看來，這車還不一定能開出這道。
這駕駛員估計不擅長開車，就是跟着來跑龍套的，再加上山路坑坑窪窪，他一點兒經驗沒有，開的顫顫巍巍直晃悠。
周警官正要追上前逮人，夜色中突然衝出一道黑亮的影子，“嗷”一聲，一下竄進了駕駛室，車立馬就剎住了。
任樂舟認出這是自家的二虎，正在好奇二虎怎麼會跑這兒來的，後面又衝上來一個瘦削的人影子。
花珥一通猛追，到了車旁邊就試圖拉開駕駛座的門，任樂舟和陸玉寶見狀，都跑過來制止了他，怕那人手裏有什麼東西亂來誤傷到花珥。
他倆一人拽住花珥一隻胳膊，還被這倔小子掙開了，都自己人，就沒使那擒罪犯的力道，二人正要再次上手，就聽“嘔啊”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稀里嘩啦地出來了。
任樂舟，陸玉寶，還有那駕駛員都呆住了。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清狀況，是個人都得懵逼，陸玉寶先說了句：“臥槽。”
原來是小寶這麼一跑動，腸胃控制不住了，嗓子下的東西一個勁兒朝上冒，剛抓着人沒喘勻氣，胃裏東西就衝出來了。
那開車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被人面對面吐了一堆東西，臉跟脖子上都是花珥晚上喫的肉菜，還有黃水兒。
這情景就連在副駕駛座準備撕咬的二虎都驚呆了，“嗚嗚”兩聲，從窗戶退出去了。
花珥顯然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社死了簡直，他轉過還掛着穢物的臉，尷尬地望向任樂舟，立馬侉下臉：“我他媽的喫多了！”
那兩個地上的一起被警察綁來，乍一瞅見車裏這個一身亂七八糟的不明物體，雙雙倒吸冷氣：“這特麼……生化武器啊。”
這是農場主報的案，任樂舟自然得跑一趟派出所，倆民警就開着麪包車帶着那三個使壞的人從山後的路直接開走了。
花珥這回肯定是不能跟着去了，被陸玉寶連兇帶罵地趕回了農場。
派出所。
兩位警官雖說抓捕水平稍稍弱了些，審訊倒是技巧很高超，半小時不到那仨人就全撂了。
果然如同任樂舟自己猜想的一樣，山背面那個村子有家養雞的，就知道山這邊最近挺熱鬧。
他們生怕人家搶他賣雞的營生，結果一幫蠢貨也不打聽打聽任老闆到底經營的什麼業務，就妄圖用那種手段弄死農場裏的家禽牲口。
事情雖然弄清楚了，但也沒造成實質傷害，秦所長特地到所裏看看情況，接觸過任樂舟，知道他是個有來頭的，便交代着早些走完過場讓任老闆簽字回家休息。
夜裏氣溫有點低，陸玉寶剛出派出所，站在門口就“啊秋啊秋”打了好幾個噴嚏，任樂舟先上的車，從車後頭拽了件外套，以一個投籃的姿勢扔給了他。
“我不冷。”陸玉寶拿着衣服有點愣。
任樂舟也不強求，臉都沒轉一下，面無表情地說：“怎麼着，站着不走晚上睡派出所啊？”
陸玉寶拿着衣服顛兒顛兒地跑上了車。
鎮派出所開車回去的路上，起先是安靜的。
任樂舟同陸玉寶有過節，可陸玉寶反倒過來幫了自己這一回，但態度又過於殷勤，倆人於是都有點尷尬。
最終車拐向通往村子的縣道時，任樂舟終於開口了：“馬上到地方了，你有話憋着不說，以後可不一定有機會了。”
心思被人看透的陸玉寶猛得怔住，隨後機械地轉過臉看像任樂舟，慢吞吞地說：“我……我想在你農場裏討點活兒。”
“每次雜活兒都是田書記幫着找人，你不是來過麼？”
陸玉寶點點頭，又搖頭：“我是說，像季威和周叔那樣，拿月工資的那種活兒。”
他看見任樂舟好像是笑了，但又不像很開心，至少也要得意一下吧？
任樂舟沉默了一會兒，說：“季威是退伍士兵，打架盯梢開車門房樣樣精通，周萬根什麼力氣活兒和農活兒都能幹，你呢？”
“我……”陸玉寶語塞。
他確實沒什麼特殊技能，在工廠裏也是師父教一門會一門，幫着打打下手，可那些東西在農場也用不上。
任樂舟話未說完，陸玉寶便搶先回答：“我今晚幫了你。”
空氣有些凝滯，叫一個高高在上的人服軟不是件輕鬆的事，陸玉寶說完後便閉口不言，既期盼着有回答，又不太想聽到不好聽的話。
車停在他家門口時，任樂舟下車鎖門，陸玉寶悻悻地吹着腦袋往家走，剛要進院兒，後面傳來一聲：“哎，別走啊！”
他轉過身，任樂舟靠着車身看着他，表情玩味又戲謔：“小子，這次算你訛對路子了！明早七點半去找季威報到，他給你派活兒。”
這話說完過了幾分鐘陸玉寶還愣着呢，任樂舟的電三輪兒早跑沒影兒了。
農場的小院兒裏黑漆漆的，以往任樂舟和花珥當中誰晚歸的話，大門口的燈必然是亮着的，今天卻是奇了怪了。
任樂舟心想估計花珥喫壞肚子，身體不舒服纔沒想起來這茬吧，於是躡手躡腳地進了屋子。
打開燈一看，牀上也沒人，廁所也沒人，他當花珥跑哪兒去了，便喊了兩聲：“小寶，小寶。”
沒人答應。
這心肝腎一下子就空落落了，人在跟前兒的時候並不覺得，人一不在，有些情緒便翻江倒海地來。
任樂舟懷疑自己是歲數大了，又或是在農村呆久變得守舊固執，怎麼會惦念上一個本沒有關係的人呢？
電話打通後，花珥在那頭接了，迷迷糊糊答：“啊，我在爺爺這兒睡啦！”
“你怎麼不在這兒睡，還吐嗎？”
花珥坐起身，看着眼前一窩長大了的愈發難聞的雞說：“本來吐完了的，可這雞屎味兒害我又想吐了。”
“那還不回來。”任樂舟的話語中都帶着嘲弄。
“太晚了，不回啦。”花珥心虛地看了看手機時間，十點多，也算是個太晚的時間吧！
任樂舟笑出聲來：“得了，不就吐那一下子嗎，也不算多丟人，我還能嫌棄你不成？”
十幾分鍾後，花珥還是回來了。
任樂舟剛洗完澡出來，把毛巾扔給他，讓他趁熱氣還在趕緊也進去洗一把，花珥乖乖去了。
洗完出來，他站在鏡子旁仔仔細細刷了很久的牙，直到任老闆敲門他纔出來。
“幹嘛，這麼注意形象？”任樂舟翹着腿坐在牀邊，“我又不跟你幹嘛，用得着這麼，啊，精雕細琢嗎？”
“什麼，什麼精雕細琢，瞎說八道你。”花珥匆忙扣上睡衣釦子，一下鑽進被窩，張着嘴大喊，“啊，還是這個牀舒服啊！我操，我什麼時候能買個自己的房子啊，到時候也買個這樣的牀！”
“喲，這村子還沒熬出去呢都想着買房了。”
“切，就跟我多稀罕似的，”花珥爬起來跪坐着到任樂舟旁邊，胳膊碰碰他的，“大哥，咱倆認識這麼久了，我能不能求你幫個忙？”
“你這算跪着求？”任樂舟攬住他肩膀，一下一下拍打小寶另一邊的胳膊。
“嗯，跪求。”
花珥平常不討好人，真獻上媚了膩死個人，這要是個女的，手段是槓槓的。
任樂舟也不接他的話茬，從牀頭夠支菸叼在嘴上，等着人來點，花小寶點頭哈腰裝得跟真的一樣，還真就給點上了。
一縷煙氣罩着一張清水兒臉，任樂舟光着上身原本不冷的，這麼一瞧雲裏霧裏的小花主任，也不知道怎麼冒了身雞皮疙瘩。
花珥是有點眼力勁兒在身上的，立刻把棉被擡起來，蓋在他肩膀上。
倆人一道圍着被子，想要密實不透風，就得貼近點兒，花珥直往人身上靠，然後貼着任樂舟的耳邊說話，近得就像要親上去了，“你覺得我大寶哥怎麼樣？”
“還成。”任樂舟眉毛一高一低地用餘光瞅了眼花珥。
人就一張嘴在那一開一合地說：“你這裏有沒有能讓他乾的活兒啊，給安排一個唄。”
“這算扶貧啊？”任樂舟故意調笑他，上回幫扶單位的事兒還沒了呢。
“算私人幫忙啊，我都跪着了，人企業幫扶我動動嘴就行了。”
任樂舟又問：“那我要不答應呢？”
“你幹嘛不答應，同城網上你的招聘廣告買了整整3個版面，正是缺人的時候。”
任樂舟輕笑着點點頭：“那我考慮考慮？”
“好，行還是不行，你儘早告訴我，我再想辦法。”
他居然還預設了“不行”的結果！！！也不知道是解他大寶哥的困頓呢，還是怕任樂舟爲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