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爹當媽的,就算再不濟,也總得陪兒女好好的過個年。
在聶小翠眼裏,姐弟倆柳葉是還未長成的喫貨,柳玉雖說機靈沉穩的有主意,可到底也是未長成的小姑娘。
常言道,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柳玉和柳葉姐弟倆在過年的這段時間,是格外受了聶小翠的關心和照顧。
聶小翠愛屋及烏,捎帶着王昌平也享受了一番好待遇。
而眼下的柳大綱老兩口,和三房的一家子人過的那叫一個春風得意。
柳龍帶着他弟弟柳虎,嘻嘻哈哈的四處亂跑,他們兩個人的兜裏都各自揣了水果糖,引得一羣大小孩子跟着他登高上遠。孩子們都是衣衫襤褸,沒個孩子樣,然而心還是孩子的心,撿根樹枝也能舞弄半天。
一個小男孩停了腳步,好奇的問柳龍道:“哥,你家過年喫啥?”
柳虎擡頭向他一笑,有些得意的抖起肩膀:“喫白菜豬肉餡的白麪大餃子,你家呢?”
小男孩盯着柳龍那雙堪稱九成新的球鞋猶猶豫豫的道:“我媽蒸了饃。”
柳虎笑嘻嘻的大聲說道:“他家的饃就是棒子麪發糕。”
小男孩當即漲紅了臉:“不是棒子麪的,是白麪的!誰家過年喫棒子麪發糕啊!”
然而柳虎知道小男孩的家境,絕不像是喫得起白麪發糕的,於是很堅決的一口咬定:“那就是棒子麪和白麪,兩摻的!”
小男孩爲了維護自家榮譽,繼續矢口否認。
而這時,柳龍柳虎的父親柳建民從遠處走了來,一同來的還有小男孩的爹媽——大過年的,生產隊也好,公社也好,總而言之全都放了大假,全村人都歇着了。
“幾個小崽子,吵什麼呢?”
柳建民走過來,沒什麼好氣的說道。
柳龍看到父親來了,那就更加肆無忌憚了:“我們在吵他家過年喫的啥!”
小男孩看了一眼自己爹媽,沒說話,委屈的把腦袋低下了。連帶着小男孩的爹媽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還是柳建家心眼子活,一看這樣的情形,他立刻從上衣兜裏,摸出了兩顆水果糖塞給小男孩,又掏出一支菸卷遞給小男孩的爸爸,把大人小孩一塊都應付了。
小男孩的爸爸雙手捧着那支菸卷,看柳建民的眼神多了幾分疑惑,一段時間不見,這柳老三,怎麼像是老太太踩了電門抖起來了!
看看這父子仨人,從頭到腳,都是一身新。
這柳老三一出手就香菸水果糖,闊的不得了。
怎麼着?柳老三這是出門撿了狗頭金髮了呀。
“唉喲。三弟弟,你這年過得還挺滋潤嘛,哥哥,我是好久沒有抽過捲菸了。”
小男孩的爸爸把菸捲往口袋裏一塞,並沒有要抽的樣子。
聽了對方的話,柳建民笑了笑,又給了對方一隻香菸:“瞧你這話說的,不就是一支菸卷嗎?我這還多的是呢。”
“三弟誒,你這是找着啥發財的門路了?也帶哥哥一個哎!”
小男孩他爸爸依舊沒有抽,不過他倒是來了精神——這柳老三擺明了是闊起來了,巴結巴結他,有什麼發財的路子,也可以帶着他一起啊!
這受了對方的吹捧,他開始有些得洋洋得意:“什麼發財的路子啊!這些啊,全是靠着我們家老爺子得來的,你也別指望着從我身上套話了。”
聽了這話,小男孩的父親面上依舊笑嘻嘻的,可卻心裏冷哼了一聲——誰不知道柳家的老兩口子偏心偏的屁股都是歪的,柳建民這個懶骨頭,乃靠着老爹老媽才喫穿不愁的!
“哎喲,三弟,我們都是些苦命人,哪能像你一樣享福呢?”
小男孩的爸爸笑了笑,是話裏有話。
柳建民毫不在意——是啊,一般人哪有他這樣的享福的?上面有兩個當牛做馬的老哥哥,老孃把還他當做眼珠子一般疼,導致柳建民人過三十,竟然沒怎麼喫過苦。
雙方隨便寒暄了兩句,小男孩的爸爸便拉着媳婦兒子回家去了,他是打心底眼裏瞧不起柳建民這樣好喫懶做的主兒,既然沒有什麼生財門路,那還乾站着賠什麼笑臉?
柳建民也把兩個兒子領回了家。
家裏,陳氏揉麪和麪的,忙得不亦樂乎。
劉麗端着一盤花生瓜子的雜拌兒,正坐在門口磕兒,見到丈夫和兒子回來,她用掃帚掃了掃一地的瓜子皮兒,問道:“你們兩個崽子在外邊玩了一早上了,餓不餓?”
柳龍柳虎互看一眼,異口同聲的回答“餓”。
劉麗笑,轉身進了竈房,不一會兒就端出兩張冒着熱氣的烙餅,白麪餅子用油煎的金黃,裏面還包了餡,豬肉大蔥的,看的人直流口水。
“你們倆就可勁喫吧!這會兒,咱家可不缺喫的!”
劉麗幾乎有些得意了。
當然這話可不是放空話。
他們一夥人把柳家大房洗劫一空,喫的喝的用的,弄回來的好東西,可是不老少。
這一個年過得可真叫肥年。
不單單家裏的孩子,就連劉麗這個嫁進老柳家當媳婦的外人,也從頭到腳弄了一身新衣。
劉麗又天天抹着聶小翠的雪花膏,加上喫得好,穿得好睡得好,人肉眼可見的胖了一圈,一張黃臉都因爲保養而細膩幾分。
果然漂亮這種東西是要靠養出來的。
劉麗一美麗起來,柳建民對她自然也好,上了幾分。
況且家裏因爲喫喝不愁,就連一向最愛陰陽怪氣的陳氏,也和顏悅色了許多——“飯熟了,你們快來喫!”
她在竈房招呼着一家人。
今天是大年初二,可飯菜的質量卻並不比年夜飯差。
一兩碟鹹菜,還有一盤子綠油油的青蒜苗兒,白麪豬肉餡的餅子烙了滿滿一大盤,正中間是隻湯盆,裏面兩腳朝天的躺着一隻煮熟了的小公雞。
眼下老柳家生活水平之高,前所未有。
就連天天陰沉個臉的柳大綱也露出了笑:“把碗筷端來,都喫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