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當上門女婿，對於柳建國來說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可是，上門女婿，這個詞兒，在柳大綱耳朵可就變了味兒——他兒子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要給別人去當上門女婿！
真以爲上門女婿是什麼好事兒啊。
這去當了別人家的上門女婿，就和以前的童養媳沒什麼兩樣，只不過，童養媳是從小姑娘養起要容易挨欺負。可是男的當上門的女婿，也不見得有多容易。
這上門女婿有上門女婿的規矩。
俗話說這喫女家的飯，就要聽女家的話。
去了別人家當上門女婿，一進門就要比婆娘矮半截，掉面兒不說，還沒地位，家裏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女家說了算，男的半句嘴插不上。
進了門也不許和以前的兄弟姊妹來來往往的，防止從女家拿東西接濟男方家。
地裏的活也要一手包了，乾的差了就要挨訓，倘若遇上心狠的岳父岳母，那就得捱打了，說不定還要捱餓。
重點是當上門女婿的你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要不然，惹得岳父岳母不開心了，直接給你轟出去睡大街。
更要命的事，夫妻倆生的孩子要跟着女的姓！
堂堂老爺們，在家裏天天矮半截，生個孩子都要跟別人姓，簡直就是活受罪。
平常人家，倘若不是兄弟多，並且窮的揭不開鍋了，也不會走到那一步讓兒子去給人家當上門女婿。
倘若是給有錢人家去當上門女婿，那一輩子喫穿不愁的，相當於半個主子，日子過得也舒服，可就憑柳建國那副呆呆愣愣的樣子，哪會有什麼好人家瞧得上他。
所以一聽到上門女婿這個詞，柳大綱的臉都給氣白了，他指着二兒子的臉，大罵起來：“你還要不要臉了，堂堂老爺們給人家當上門女婿去，生個娃都要跟着人家姓，你連香火都不要了！”
柳玉這時笑了笑：“那爺爺，倘若我二叔手上有糧票有大團結，那就有的選了！直接拿錢拿糧去討個媳婦，何苦去人家當上門女婿了呢！”
柳大綱一下子被柳玉的話噎到了。
他若是捨得錢和糧食，早就給二兒子安排着娶媳婦，哪裏至於柳建國三十好幾了，快四十了，才被家裏人安排了一個不要彩禮的寡婦。
柳玉微笑着繼續將他：“我二叔年紀也不小了，您這當爹當媽的還不給他成個家，嘖嘖嘖，這是非要把兒子放在家裏成個老光棍！”
柳大綱立刻把眼珠子一瞪：“我一個當老子的，從來只有兒子孝敬我的，哪裏有我倒貼兒子的說法！”
這下柳大綱可算是鑽進了圈套，柳玉的眼中露出了狡黠的光芒——“那您倒是分家呀，我二叔拿他自個的那份去討媳婦，也就不用您倒貼他了。”
柳大綱又被嗆了一下。
他當真不是柳玉的對手，幾乎說一句話就被嗆一下，到最後他竟然無話可說了。
陳氏看出了柳大綱的無力，她把柳建國和柳玉兩個人全部攆了出去：“這婚姻大事，又不是過家家，總得讓我們老兩口想想。”
然而陳氏只是一個勁地把他往外攆：“出去出去，我們老兩口想好了會來跟你講！”
柳建國不甘心並不肯走，柳玉拉了他一下，微微一搖頭，這個意思是，她有她的後手。
等把柳建國和柳玉轟走之後，陳氏把門掩上，走回了柳大綱身邊：“老頭子，這事你咋看呀？”
柳大綱臉色鐵青的一拍桌子：“咋看！這不孝子，都要給人當上門女婿去了，這不是丟他老子的臉嗎！”
丟臉不丟臉的，這對陳氏來說並不重要，她又不是當家作主的男人，況且這些年，她丟的臉還少嗎？
陳氏更擔心的是，萬一二兒子真跑了，家裏可就要少一個能喫苦幹活的壯勞力了！
“我覺着吧，咱們千萬不能讓他去當上門女婿！”
陳氏認真起來，對着柳大綱道出了她的擔憂。
“你想啊，這老大一家不和咱們一條心，又有柳玉那個死丫頭在挑撥離間，是指望不上了。老三一家，個個嬌生慣養的。明年的活計可就全指咱們老兩口和老二了，要是沒了老二這個壯勞力，一天可是要少七八個工分呢！”
她掰了手指頭，越算着心裏就越恐慌。
“沒了工分，來年打口糧怎麼辦？就憑咱們兩個老骨頭，一年能掙多少糧食？這好端端一個壯勞力，怎麼敢放跑呢？總之，不能讓老二去給人家當上門女婿，白給人家幹活！”
陳氏下了斷言，好好的一個兒子，白送給別人家的事可不能幹出來。
柳大綱聽着陳氏的盤算，也覺得這事不成，上門的兒子等於潑出去的水，這個年頭壯勞力可是寶，要不然怎麼家家戶戶都卯着勁生兒子呢？
可是柳大綱也有他的盤算：“但我還沒死呢，你也還有好多年的活頭！這……分啥家嗎！傳出去不怕讓人笑話呀！”
他不樂意分家。
分了家，三個兒子，還有他們老兩口就得各活各的。
一大家子同吃同住，誰幹活少了，誰幹活多了，誰都看不出來，好喫好喝，還得大家一塊享用。可若是分開了，各顧各的，誰是遊手好閒的拖油瓶，就一眼能看出來，並且再也不能渾水摸魚的享用別人的勞動成果。
柳大綱老兩口雖說爲人蠻橫無理，可在幹活這種事上，是從來沒享過清閒，即便分了家，有三個兒子的供養，以及自己動手掙得三瓜兩棗，總不會活得太淒涼。
可是小兒子一家就……
況且柳大綱也不想失去一家之主，說啥是啥的地位。
陳氏冷笑了一聲：“我看這家得分，要不然二兒子都跑了，咱們可真就得喝西北風了。至於，後面的事，老頭子你就不要操心了，我難道還會讓咱三兒餓着不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