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印象中的柳玉,一直以來都是以一個又肥又黑的大胖子形象出現的。
怎麼,眼前的柳玉身量纖纖,一點也不見得胖子的影子。
那臉嫩的就猶如剝了殼的雞蛋,比村裏一枝花那個叫啥白雪的,還要漂亮幾分。
嘖嘖嘖,真是女大十八變,柳玉也有這麼好看的一天,他爸爸大小也是公家的人,這麼個姑娘,放在寶河村,簡直就是塊搶手的香餑餑。
於是,趙老漢眼睛轉向了柳玉,笑的有點假:“女大十八變!真是越變越好看了。”
得了趙老漢的一句恭維,柳玉幾乎感到了莫名其妙,不回話兒不好,可回話也不知道說什麼,於是訕笑兩聲。
她同時還輕輕的拐了一下趙屠夫,小聲道:“錢也給你們了,這該有個斷了。趕快把你爸拉走,別在這丟人現眼。我可最煩這種不講理的老頭!”
趙屠夫也知道他這爸爸不招人喜歡,又曾經在柳玉手下待過一陣子,對她多少還有些恭敬,就很聽話的去拉自己爸爸:“爸,咱們該走了!”
趙老漢本來還想沒話找話的再說幾句,可是被自己的壯兒子這麼一拉一扯,他也只有走的份兒。
臨走時,趙老漢還衝着柳玉又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恭維話,例如小姑娘真有福氣啊,小姑娘真身體也不錯呀。
柳玉莫名其妙極了——趙老漢是腦子抽了筋胡說什麼八道。
於是在趙屠夫父子倆走掉之後,她立刻就翻了個淋漓盡致的白眼:“這老頭可算走了,要不然他不依不饒的……今兒我可總算明白,大隊長爲什麼怕趙屠夫了,有這麼位爹!”
張大媽也表示贊同:“誰說不是呢!”
孫聾子的老婆倒是很感激柳玉和張大媽替自己解了圍,畢竟那些糧票和塊票不是她能出得起的。
於是拽着女兒對着張大媽和柳玉千恩萬謝起來。
柳玉本來就是受了大隊長所託纔過來的,只不過撞上了,並非是全心全意的要給孫家解圍,所以心裏多少有些發虛,並不肯受這感激。
而孫聾子的老婆,還有孫小姑娘,雖然拿不出糧票和塊票,但一頓飯的代價還是付得起的,於是便執意要留柳玉和張大媽在家裏喫頓飯。
兩人執拗不過,又都是鄉里鄉親的,喫頓飯也沒什麼,便留了下來。
而已經走遠了的趙屠夫父子倒是很有話說。
尤其是趙老漢,他心眼多,又愛計較。家裏婆娘能搓磨人的惡名……其實,他那老婆子最是心軟好說話,惡名都是由趙老漢折騰出來的,黑鍋全讓老婆背了。
當人爹的趙老漢尤其的話多,他走了兩步,仰着頭問人高馬大的兒子趙屠夫:“誒,你也老大不小的,就沒考慮過成家的事兒?”
趙屠夫悶聲悶氣:“咋就沒有考慮過?”
還不是怪你這個當老子的把名聲都攪黃了,哪有姑娘願意嫁進來,剩下這一句,他沒敢說。
趙屠夫有點不明白他爹的意思,猶猶豫豫的道:“柳玉挺好的,柳隊長也好。”
這下趙老漢把巴掌使勁的一拍,臉上幾乎笑開了花:“那咱們就去老柳家說和說和,讓柳玉這女娃子給你當媳婦咋樣?”
猶如平地一聲驚雷,趙屠夫當即被嚇了一跳,竄得老高。
他看他爸爸的眼神,就有猶如看怪物,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把柳玉和自己這樣的人聯繫到一塊的,不管從樣貌,還是德性。
而趙老漢說的話簡直是天方夜譚。
也許是覺得太匪夷所思,向來悶聲悶氣的趙屠夫這次立刻就出了聲:“爹,你也是怪敢說的!咋不想想,人家柳玉會不會答應?再說了,柳玉是有對象的,那人還是村裏的知青。”
趙老漢對此卻是不以爲然。
他有他自己的看法。
首先,柳玉無疑是個好姑娘,好女百家求嘛!
這女娃不愧是柳隊長的女兒,又能幹又大方,出得廳堂下得廚房的,還受了大隊長的重用,一眼望去可比孫聾子的女兒要體面的多。
這樣的媳婦娶到家中,那纔是光宗耀祖的。
其次,她有對象,那也不打緊。
這城裏面的知青,無論早晚,總有一天要回去的。
人家城裏人能看得上個鄉下女子?
那說白了,柳玉雖然現在和人家好的密裏調油,可早晚就是個被甩的命,倒不如本本分分的找個村裏人。
再談老趙家的家底。
趙老漢年輕那會兒也是個殺豬宰羊的,到他兒子這,趙家人已經當了兩代屠夫,日子雖然過得苦一點,可苦也苦的有限,絕對不會餓着人家閨女。
這些就是趙老漢的底氣。
趙老漢一一跟兒子細說了一道。
趙屠夫的臉色依舊很難看:“爹,你怎麼越說越離譜了?把人家王知青說的這麼壞!那可是個實誠人啊!”
趙老漢的臉色也開始不對勁:“我這個當爹的一心爲你謀劃,你不想着我的好,盡來駁你老爹的面子!”
趙屠夫臉都皺了起來:“爹,你講點理行不行!”
但趙老漢幾乎任性到了一意孤行的地步:“你別在我跟前嚷,反正我就相上了柳玉那女娃子做我兒媳婦!”
趙屠夫和他的老孃,被趙老漢搓磨了幾十年,幾乎到了一個無可奈何的地步,可偏偏又是一家人,忍無可忍也只有忍着。
到了這種時候,管是管不了,說也說不動,趙屠夫索性把嘴一閉,不願再搭理趙老漢了。
趙老漢見人高馬大的兒子不搭理他了,他倒也不氣惱,只是任性的去謀劃,自認爲對兒子有好外的事。
當然,他可不在乎兒子或者家裏老妻的想法。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如何取向老柳家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