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兒子與他的老妻,對待任性的趙老漢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尤其是他那個老妻,本來是心最軟最好說話的一個婦道人家,卻無緣無故的替丈夫背了惡名。成了寶河村乃至周圍幾個村子裏名聲最臭的惡婆婆。
和柳大綱老兩口子談好該給老柳家的彩禮以後,趙老漢興沖沖的回老家,臉上掛着笑容,看起來是特別的高興。
趙屠夫端着一盆熱水,正好碰上了剛進屋子的父親,看對方特別的高興,他隨便問了一句:“爸,這是有什麼好事?”
他並不知道,趙老漢一大早就捏着錢包進縣城買東西去老柳家提親了。
然而趙老漢拉着兒子的胳膊,亮着小眼睛說出了趙屠夫並不願意聽到的話:“兒啊,我把你的婚姻大事辦妥了!”
趙屠夫聽了,臉上沒有表露出很高興的神色,甚至連眉頭都沒有擡一下。
倘若他的婚姻大事是大隊長,安排婦女主任張大媽一手操辦成了的,趙屠夫會很開心。
但是趙老漢,他知道自己的父親任性的無法無天,辦事也並沒有任何章法。
他說婚姻大事辦成,沒準又是去禍害人家小姑娘了,所以趙屠夫開心不起來,詢問的必要也沒有,反正人家小姑娘不夠能給他當老婆。
然而趙屠夫越是不說話,趙老漢就越是想說話。
“我這次可是給你找了個好媳婦,咱們家得趕快準備彩禮,人家說了,要一頭肥豬,五張大團結和六百斤的糧食呢!”
趙老漢叭叭的說着。
趙屠夫卻是被彩禮的數目嚇了一跳:“啥!一頭肥豬,五十塊錢和六百斤糧食!他家這閨女是銀子打的吧?要這麼多,我給人家宰三年的豬也賺不到這麼多東西!”
趙老漢拉了兒子的胳膊,態度和藹的,竟然開始講起理來:“捨不得兒子套不着狼,你娶媳婦是大事。人家那姑娘值這麼個價!要不然你爹我這麼精明的人,還能白送東西給別人家?”
“爹,我看你還是省省吧!這麼多彩禮,我可拿不出來,我也不想娶媳婦。”
趙屠夫皺着臉,並不是很能理解他爹的一片苦心,甚至覺得他爹就是沒事找事做。
這時候趙屠夫他老孃,也從屋子裏出來。
她手上拿着一束祭拜的青香,聽見丈夫和兒子的談話,她半閉着眼睛問道:“你爹又給你找了誰家的姑娘啊?”
趙屠夫的老孃,名聲很臭,但其實是個最爲心軟好說話的人,並且由於常年不出屋子,皮膚很白,看得出年輕的時候是個蠻漂亮的婦人。
趙屠夫上去攙扶了母親,搖搖頭:“我還沒問呢,也不知道是誰。彩禮怪高,要一頭肥豬和六百斤糧食呢!”
趙屠夫的娘嘆了一口氣:“姻緣這種事強求不來的,實在不行就算了吧!”
這趙家的娘倆,性子相差不大,都稱得上是隨和,也不愛爭也不愛搶,凡事都講究個聽天由命。
“你別在這再插嘴,我給兒子安排的那都是頂好的!哪像你,只會讓咱兒子不上進。都聽好了,我提親的是咱們村的老柳家的姑娘,柳玉!”
說起這個,趙老漢頗爲得意。
因爲他覺得柳玉是寶河村裏面頂體面的姑娘了!
長得漂亮,精明厲害,而且他爹還是生產隊的人。
能給兒子結這麼一門親事,他這個當爹的也算是盡心盡力。
而趙屠夫一聽那人是柳玉,臉色卻是急轉直下。
去年去青山村借糧,趙屠夫當過柳玉的一陣子手下,在見識過柳玉的處事手段之後,對待柳玉他是尊重的很,平日裏半句玩笑話都不肯開,打心眼裏的佩服。
可他爹,本來以爲趙老漢至多就是嘴上說說,過過癮,然而趙老漢竟然真上老柳家去提了親!
找柳玉提親,還要把人和自己湊成一對,這不純粹胡鬧嗎?
趙屠夫的臉一下子就綠了,甚至罕見的發了火:“爹,你這不是胡鬧嗎?人家柳玉能看得上我?你是沒見過那王知青,我連人家的一個小指頭都比不上!這事趕緊算了啊,別湊上去丟人!”
他很有自知之明,明白他和柳玉不是一路人。
趙老漢最見不得自家兒子如此數落自己,搞得老趙家處處比別人家矮着一頭似的。
於是,他也動了怒:“怎麼了!怎麼了這是!你咋就比不過那王知青了!咱們家可是答應下這麼高的彩禮,那王知青能給這麼多嗎?”
放眼整個寶河村,沒有哪家娶媳婦,能給這麼高的彩禮了,哪怕高彩禮中隱隱含了有老柳家狠咬一口,發橫財的意思。
一口應下這麼多彩禮,導致趙老漢十分自信。
他對着兒子繼續說道:“她柳玉,再怎麼心高氣傲也得找個鄉下人本分老實的過日子!要不然以後能有她的好?柳玉和王昌平拉扯,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寶河村,咱們家日子,那可是頓頓有豬大油!”
言外之意,趙老漢始終覺得自己家不差,自己的兒子也是頂呱呱的棒。
趙屠夫沒有和繼續趙老漢胡攪蠻纏的心思,也知道自己無法勸動固執的父親:“我去幹活了!”
他嘆了一口氣,扭頭走掉了,決定,找個時機,上門和老柳家的人攤牌——他既拿不出這樣的高彩禮,也和柳玉不是一路的人,總而言之,他倆之間沒有結姻緣的可能性。
趙老漢十分得意,他以爲自己服了兒子,也覺得和老柳家的這門親事穩妥的猶如要下鍋的鴨子。
至於,老柳家開口要的那一頭肥豬,五張大團結和六百斤糧食,
他會在半個月內湊齊,儘管這麼多東西,幾乎等於趙屠夫好幾年的收成了。
可只要能讓柳玉進門,這些彩禮,他付出的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