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呀,要怪還得怪方芸。
明明有她姑姑的例子在前,全家也指望着這姑娘鯉魚躍龍門,結果,她還嫌這嫌那的!
那王家是什麼門第?
看方月蓮如今的做派就知道了。
方大哥一聽,立刻火冒三丈,想找女兒進行談話。
方大嫂趕忙拉住了他,她對丈夫說道:“妹子,好容易回孃家一趟,咱們當家作主的,得好好招呼招呼人家,旁的事先放一放。先喫飯先喫飯!飯都做好了!”
同時,她眼睛瞟了瞟方月蓮——人還在旁邊看着呢,大吵大嚷的,不嫌丟人啊?
於是,方家開始了晚飯。
因爲有方月蓮在場,飯桌上格外的豐盛。
一隻油光鋥亮的燒雞擺在方月蓮面前,成盆的燉肉也緊挨着她,另有炸胡蘿蔔素丸子,排叉兒,帶魚,用肉皮和黃豆熬的肉皮凍兒,蒸米粉肉,白肉方子。
總而言之,這一桌子飯菜,尋常人家,非得到過年才見得着。
而正是因爲方玉蓮的到來,方家提前過了回大年。兩夫妻在旁邊作陪,一面說好話,一面勸對方多喫。
可在早就過上飄在雲端一般好日子方月蓮眼中,這些也不過云云,她甚至沒有太大的胃口,隨隨便便挑了兩筷子,便放下了碗。
看到對方是副興致欠缺的模樣,這場“宴席”也就只好早早的落幕。
方大嫂洗刷着碗筷,也開始發牢騷:“該不會是你的好姑娘,把咱家財神爺徹底的惹惱了?”
方大哥本來就有些生氣,這會兒子再一提,夫妻倆都有些坐不住。
秉着得罪誰也不能得罪財神爺的想法,他們夫妻找了女兒進行了談話——“閨女,我養你一場不容易,怎麼就不知道回報回報你的爹和娘呢!”
方芸看着父親滿臉怒火,並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爸,這好端端的你嚷什麼嚷?”
邊上的方大嫂冷笑了一下:“喲,你以爲你是什麼千金小姐啦,還這也瞧不上,那也瞧不上,眼睛長在腦袋頂上。”
這下,方芸可算明白過來了。
她姑姑方月蓮還真去找了他的父母。
而他的父親繼母,滿眼只盼着女兒效仿姑姑,豁出一身皮肉,鉤個金龜婿,讓全家雞犬升天。
“爸,你怎麼淨聽姑姑的話!那王家……”
方芸試圖解釋其中原由,可他爹大手一揮,壓根不肯聽她多說。
“那王家住的是大院,喫的是商品糧,你嫁過去,立馬改戶口成城裏人!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再看看你姑姑,成天兒穿新衣,戴新帽,那出手,隨隨便便就是大團結,你還想怎麼着呀?”
他說着,眼睛裏全是對富裕生活的嚮往。
方芸的繼母也開始打感情牌:“你也要爲家裏多多着想,你想你弟弟才那麼小,就指着你這個姐姐給他掙大房子,攢老婆本兒。”
他們夫妻倆,勁全往一處使。
並且認爲方芸已被家裏面養了十八年,他們這對爹媽,算是仁至義盡,方芸又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理應用那一身皮肉,去換糧票,去換大團結,去換大房子。
這時繼母坐到了她的身邊,拉着她片片指甲染得鮮豔的手,狀似貼心的說道:“這算什麼?你姑父都發了話,只要你過去,他就做主讓你進門。那王家兒子能拗得過親爹嗎?再說了,我和你爹,把你當嬌小姐一樣養大,難不成,還不如個村姑嗎?”
她的親爹也在旁邊幫着說話:“王家那樣的好,進了門,那可真是奔着好日子去。虧得有你姑姑,要不然,憑咱家,哪裏夠得上?你就知足吧。”
宋徽宗的鷹,趙子昂的馬,都是好話。
這對父母,字字句句,都是要把方芸賣了意思。
威逼利誘都使出來了,硬着脾氣不同意又如何?估計他們倆能直接把女兒捆起來送給方月蓮。
方芸被逼得沒辦法,只能把頭一點:“是了,我聽話,會跟着姑姑去城裏的。”
女兒服了軟,父親與繼母這才露出笑容,並且異口同聲起來:“這纔是咱家的乖女兒!”
這邊,方芸剛剛同意,她的繼母就扭頭出去,顛顛的找了在外等候的方月蓮:“妹子,我和他爹勸了一會,小芸答應了!這回你就可以把她帶到城裏去了。”
順利的把繼女兒賣出去,方大嫂的臉上露出喜色。
爲了效仿方月蓮,傍上個有錢有勢的,帶着全家雞犬升天過好日子,別說是繼女,就是親生的,她都不見得會手軟。
方月蓮對此很是滿意:“那就好!我這個當姑姑的呀,也是爲了芸芸着想,女孩子家家,嫁的好,才過的好!”
說着,她從隨身的提包中,掏出一隻錢夾,和顏悅色的從中拿了沓票子塞給方大嫂:“方芸這孩子懂事,大嫂你和大哥過日子也不容易,這點錢你就收着吧。”
方大嫂粗粗一看,不愧是傍了個有權有勢的老頭,方玉蓮出手從來沒讓人失望過,這裏少說也有個四五十塊錢!
她得了便宜,當即咧着嘴一笑:“客氣了,我還得謝謝妹子你呢!要不是妹子一直幫襯着孃家,我們哪有現在的好日子過!”
這樣的話,方月蓮很是受用。
她面上笑了笑,心裏則在想大嫂還有點自知,起碼還曉得自己是方家的衣食父母,比方芸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強。
好在啊,由自己的哥嫂出面,方芸再倔的脾氣,也都給磨沒了。
不過呀,她倒當真是給方家找了條路子,這不是看在方芸是自家人的份上,她也配進王家?
目的達到,也沒必要,在王家繼續貓着,方月蓮笑了笑:“行了,我在家待的也差不多了。我這就帶着芸芸走了。你們倆夫妻回去罷!”
她拉着臉色並不好看的方芸上了回省城的小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