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做壽,一番佈置收拾自然是少不了的。

    王家的男人都不在,方月蓮如今是翻身做主人,出手大方的很,先是花錢叫了幾個人,把房屋粉刷得四牆潔白,又安排人,將四合院裏裏外外的好一通打掃。

    得虧這個年月不興張燈結綵,披紅掛綠,作壽的王四海又不在,否則呀方月蓮得把家裏佈置新房似的折騰一通,可不是打掃打掃粉刷粉刷,就了事了。

    席面上的喫喝,方月蓮既不花錢僱竈頭大廚,也不出去買菜,她很闊氣的直接打電話去省城的大國營飯店裏預定了二十桌最好的席面!

    席面的檔次可不低,有雞有鴨還不算,平時市面上買不着的海貨,難得一見的山珍那也是有的。

    東西這麼好,價格自然海了去,一桌席面就要三張大團結,頂普通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了。

    收拾好這些,接下來就是確定人員了,下帖子了。

    柳玉留了個心眼,看方月蓮坐在電話旁,邊翻開了電話本,她就不動聲色地湊過去,支起一隻耳朵,仔細留心的聽着。

    方月蓮也不避諱她,當着她的面就開始撥號碼。

    如此不設防,是因爲方月蓮打心底眼裏就覺得柳玉不過是個犄角旮旯小村子裏出來的村姑,她家平日往來的人物是柳玉這個村姑墊着腳都夠不上邊的!

    撥出去一串號碼,對面有了迴音。

    方月蓮也笑眯眯的做了迴應:“喂,劉太太,我們家老王要做壽了,要是有空的話,帶着你家老劉和兩個孩子過來熱鬧熱鬧。”

    對面也做了迴應,方月蓮笑得更高興啊,顯然是答應下來了。

    “張夫人,我們家要做壽了,要就是不方便出門,回頭知會張同志一青,讓他賞個臉。”

    “李大姐,我們家做壽怎麼少了你們一家呢?”

    柳玉在邊上靜靜的聽着,她雖然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是些什麼人,可都一一記下了人名。

    等到方月蓮打完了電話,柳玉也就打算溜了,她得找個懂的人去問問,誰知道這時方月蓮卻叫住了她:“柳玉,你站住!”

    柳玉不明就裏的看向了對方,心說把她叫住幹嘛?難不成是既然自己剛剛豎着耳朵,從頭聽到了尾,要發威找茬?

    然而,方月蓮並沒有要挑柳玉的錯,她從始至終都覺得,柳玉整個一鄉下人,連這些大人物的姓名都不知道,聽了就聽了,難不成還能掀起大浪?

    她叫住柳玉乃是爲了另外的事。

    方月蓮拿出自己的小錢夾,從裏面抽了幾張大額的糧票,副食品卷還有錢,遞向柳玉:“你拿着錢,去買些水果回來備着,記住專門挑好的貴的,平常的酸梨爛棗可不要弄回來。”

    原來啊,方玉蓮是想把柳玉當成使喚,丫頭,想讓她去跑腿。

    柳玉嘴角一抽,她怎麼還管起了跑腿的活?

    不過她正要出去找人,跑腿就跑腿吧,出去一趟也正好能借這個打掩護。

    “我知道了。”

    柳玉接了錢,換了鞋,轉身就出去了——買東西可是要花錢的,她可不想花自己的錢去給別人臉上貼金,方月蓮的錢當然得拿。

    出了門,柳玉一路直奔白長山所住的招待所,方月蓮打電話的那些對象,她是通通的不認識,但可以保證的是,這些人都是省城各個大單位的頭頭腦腦,找白長山問就對了!

    前臺服務員認出了柳玉,有了上次的經驗,知道她是來找人的,白長山正好也在,隨便盤問幾句,就把她放了進去。

    白長山此時正在端了魚食喂他那一池子五光十色的洋金魚兒。

    柳玉匆匆的趕來,正好踹進一顆石子進魚池,驚走了滿池子的金魚兒,白長山心說,哪個這麼敗壞他的興致?

    回頭一看,瞥見了柳玉。

    白長山和大隊長,從本質上講是一路人,都喜歡聰明爽快的人,對柳玉的態度都有點格外的寬容和大度,並且不求回報。

    白長山最喜歡的就是他這一池子洋金魚,換做別人擾了他的金魚,哪怕是多年老友王四海也不例外,他早就不高興了。

    可一見着是柳玉啊,白長山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只放了魚食,調侃道:“火急火燎的做什麼?外面有人追你麼?”

    柳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白叔,這倒不是,就是走路急了點。”

    白長山把她引到院子裏的石凳上,倒了茶,道:“我正想着去找你,你就來找我了,真是巧。”

    柳玉指了指自己,有些詫異:“白叔,你找我做什麼呀?”

    白長山也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我前天去看過柳葉了,他問我,平哥兒和王四海一走,你過得怎麼樣。”

    “我都過得都還好,有喫有喝,不用他操心。倒是柳葉在軍隊裏過得怎麼樣?訓練苦不苦?飯能不能喫飽?”

    柳玉捧起茶杯,說起來她也是有小半個月沒瞧見柳葉了,軍營自己是去不了,既然白長山看望過柳葉,那該問問弟弟的近況。

    她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白長山想了想柳葉的境況,把看見的和柳玉說了一通:“柳葉過得也算順風順水,就是人曬黑了,嗓子也吼軍歌吼啞了。”

    柳玉一聽,這回她真放心了,原來柳葉離開她這個姐姐,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挺好。起碼能夠喫飽穿暖,還有點小本事小主意,不是個白受欺負的軟蛋。

    這麼漂亮體面的一個小夥子,背後又有白長山撐腰,將來再讀上幾年軍校,畢業之後成了幹部,豈不是一生一世都妥了?

    柳玉倒是打心底眼裏爲柳葉開心,決定當晚回去之後就寫一封信告訴寶河村的聶小翠夫妻。

    同時,柳玉也沒忘了自己的來意:“白叔,你在省城待了多少年了?”

    白長山不知道柳玉突然問這個是做什麼,他疑惑了一下,道:“我在省城有二十年了吧。”

    柳玉點點頭:“那這些人你都認識嗎?”

    她將在電話裏聽到的名字,一說給了白長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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