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瀝瀝。

    連綿下了一夜。

    余天一直未眠。

    他趴在窗沿上,靜靜看着雨滴落下,心差點兒沒涼。

    “余天,還不睡,老看天干嘛...”

    李婉柔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唉...”

    余天嘆了口氣,“小雨嘩啦啦的下,大島茂的心在流血啊...”

    “什麼茂?”

    李婉柔對這部還沒流行的日劇不甚瞭解,甚至沒聽清楚。

    “沒,你睡吧,天亮我叫你...”

    余天輕輕給她掩上被子,讓她睡去。

    雨一直下。

    好在。

    早上四點鐘的時候,漸漸停了。

    陽光出現,鋪灑大地。

    一早的陽光。

    柔和溫暖,讓人愜意,也讓余天的心高興了起來。

    ....

    七點多。

    縣城一中門口。

    太陽變得愈發毒辣。

    考點周圍的空氣更是和蒸爐炙烤一樣悶熱。

    黑色七月。

    果然名不虛傳。

    每個圍在考場周邊的考生。

    都被這炎熱氣息壓抑得喘不過氣來,汗流浹背。

    不過這也不能阻止他們的熱情。

    人頭攢動,鬥志昂揚,比市場還要熱鬧。

    “準備得怎麼樣了?”

    “先別打擾我,我再看看題,此戰必勝。誒呀...頭曬得好疼!走,咱們去樹下說...”

    “同學們,這是你們的最後一戰!記住,考試的時候要牢記以下三點,千萬不能出錯,第一...”

    各種聲音此起彼伏,嗡嗡不絕。

    無論是考生還是老師,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焦慮緊張,眼中飽含對未來的期盼。

    燥熱。

    人們都躲在樹下喝水乘涼。

    有人甚至還在擔心,如此炎熱,一會兒該怎麼抵抗考場中的悶熱,會不會因此而發揮失常。

    八十年代。

    風扇罕見。

    空調更是沒有。

    但高考偏偏安排在七月份最熱的那幾天。

    一年之中七月最爲炎熱。

    對考生來說,是真正的‘黑色七月’,‘魔鬼七月’。

    這個月份。

    不管是南方還是北方。

    到處都熱得一塌糊塗。

    頭昏腦漲還是小事兒。

    一個不注意,就很容易中暑。

    縱然有人不停地在考場裏灑水降溫。

    可也只是能稍稍緩解。

    並不能起多大作用。

    “藿香正氣來解暑,清涼小油能提神!高考學子們,清涼大禮包來啦!抹上一點兒清涼油,您頭腦清醒,算題迅速!喝上一瓶正氣水,您緩解緊張,免得跑肚拉稀!一百份,只有一百份!八毛一份,通通八毛嘍!”

    就在考生們緊張地等待入場時。

    一道嘹亮的聲音由遠及近,傳進每個人的耳中。

    不少人側目看去。

    但見。

    一臉帶笑的余天,正賣力捧着一個箱子,一邊喊着,一邊來回走動。

    木製的箱子。

    箱中擺放着用蒿草綁紮成一組組的清涼油和藿香正氣水。

    最引人注目的是。

    每個蒿草上,還配置着一朵紅色的或者紫色的小花兒。

    這花兒名叫錦帶花。

    寓意很好。

    象徵着前程似錦。

    “八毛錢?有點貴啊,呃...還是給我來一套吧。”

    有的考生湊過去,略微猶豫,買下一套。

    “給我也來一套。”

    見有人掏錢,其他考生也紛紛掏錢出來。

    八毛錢的價格並不便宜。

    比縣城藥店的售價要貴出一倍有餘。

    可余天抓住的就是時機。

    此時還有不到一小時就要進場。

    試問。

    哪個考生能在這個時候爲了省下幾毛錢,而選擇自己去藥店購買?準備了好幾年,萬一錯過什麼重要通知可就壞了。

    要知道。

    一瓶水的價值,並不是恆定的。

    如在沙漠。

    它的價值,連黃金鑽石都無法與之相比。

    再加上考場周圍嗚嗚泱泱不少於兩千人。

    余天喊的又是隻有一百份。

    還猶豫?

    再猶豫的話,可就被別人買走嘍!

    實際上。

    清涼大禮包遠不止一百份。

    六七箱的數量,加起來有將近1800份。

    這只不過是飢餓營銷。

    但別小瞧這種手段。

    從古至今,只要時機合適,它到哪兒都管用。

    比如21世紀的房產。

    不少買房的人,都被銷售用飢餓營銷手段忽悠過。

    只要你問價。

    那每天的房價,保管都是最低。

    今天不買的話,明天必然漲價;今年不買,明年的房價更是對你愛理不理!

    “婉柔,來,上貨!”

    一百份很快售空。

    余天撒丫子跑到遠處樹下,李婉柔正在這兒綁紮着大禮包,並且往上面放置小花兒。

    小花兒是她提出的建議。

    還別說。

    真有不少人是看中了這個寓意纔買的。

    金榜題名,前程似錦。

    這種好話,誰都愛聽。

    余天這次一共分了兩夥人。

    他和李婉柔一組,三哥和三嫂一組,每個團隊負責銷售900份。

    兩夥人不在一個地方。

    三哥三嫂正要去省城倒騰油渣餅,他們直接把據點選擇在省城的四中門口。

    而余天和李婉柔,就留在縣城。

    不出四十分鐘。

    余天的小筐裏便只剩下不到20份兒了。

    有很多看到別人買走大禮包的學生,現在開始哄搶起來。

    甚至圍在周邊的人,還發生了推搡。

    “天哥!天哥!”

    趙小光的聲音從人羣中急迫傳來,“給我一份兒,送我一份兒!”

    他今天也高考。

    他不是自己過來的,趙鐵柱和王春霞也在一邊兒等着呢。

    八十年代的高考,父母陪同而來的並不多見。

    趙小光算得上是少數派。

    “沒的說!”

    余天把最後一份兒大禮包免費贈送給趙小光,“小光,你咋了?你這兩天是沒睡好嗎,眼眶怎麼這麼黑?”

    “啊...”

    趙小光的臉色很難看。

    他整張臉兒發白,眼眶發黑,好像連續幾天幾夜都沒睡好的樣子。

    他一把接過東西,揣進兜裏,邊跑邊說,“天哥,考場開了,我沒事兒,考完再聊吧!”

    話落。

    他轉身跑進考場。

    大門敞開。

    轉眼間。

    圍在門口黑壓壓的人羣少了不少。

    余天數了數錢。

    這900份,一共到手720塊。

    再加上三哥的700多。

    此次清涼大禮包,足足賺了一千整,翻了兩倍有餘。

    收拾好毛票,他準備帶着李婉柔回村。

    正在這時。

    趙鐵柱和王春霞從遠處走來,‘熱情’地擋在他們面前。

    “賺了不少吧...”

    趙鐵柱心裏很不舒服,“你小子,還真有頭腦,我咋就沒想到賣清涼油啥的呢...”

    “小錢。”

    余天也沒報數,“趙叔,我這就是靈機一動賺點零花兒。再說,高考不常有,一年才一次,就是賺個快錢兒。”

    “余天啊。”

    王春霞緊着接話兒,“你賺了這麼多,等我們家給小光舉辦宴席的時候,你可得多花點禮金啊!畢竟咱們鄰居住了這麼多年,你比小光也大不了幾歲,你可算得上他半拉哥哥了!”

    錢不是問題。

    余天在想的是,他們家的宴席到底能不能辦上。

    剛纔趙小光的狀態,好像惡鬼投胎一樣。

    這場考試,他真的能考好嗎?

    這些話兒他沒往外說。

    也犯不上和趙鐵柱王春霞多叨叨。

    敷衍兩句,他牽着李婉柔的手走了。

    本想回到小二樓送完東西就去省城。

    可剛到二樓門口。

    就見門口有兩個女人正在激烈廝打。

    一個是張小鳳。

    另一個身材苗條,披頭散髮,看不清模樣。

    “啊!”

    就見張小鳳一聲驚叫,整個人被推倒在臺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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