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1983年1月1日。

    大雪紛飛。

    北方的大雪說下就下。

    坐上蛤蟆的車,余天先問了問去往京城那邊安排的事兒。

    蛤蟆回道,“天哥,都安排妥當了,喪彪和小李子說要去車站接咱們,程飛也準備好了明早過來集合。至於劉麗紅,我按照你說的,先沒告訴她。林浩的事兒也打聽清楚了,他回春城了,現在就在榆樹縣的一家棉毛廠上班,只是個普通工人。”

    兩個月沒見喪彪和小李子了,這兩個傢伙沒事兒就發電報。

    他們不但想着余天的人,更想着能一起賺錢。

    包括薛靈芸也是如此。

    她曾來信說,樂隊在京城混得不錯。

    她們還希望余天能再弄一些歌曲出來,想揚更大的名。

    至於林浩嘛。

    這個陰險小人的現在過得算是挺好,回了春城,混了個工作,能喫得上飯。

    但余天不可能讓他太舒服。

    若不是看在林長水的份上,他早就讓傻鼻子派人過去好好展示一下什麼叫真正的殘忍了。

    “棉毛廠?”

    余天想了想,“是不是張文山開的那個文山棉毛?一會兒送我到地方之後,你去通知他一聲,告訴他幫我好好照顧照顧林浩。林浩畢竟是我的老朋友,沒有他幫忙的,我還真結識不了那麼多京城的人呢。”

    現在整個春城商界,沒人不知道余天的大名。

    無論是工廠的老闆,作坊的管理,乃至擺地攤的小販。

    從百貨大樓擺地攤賣襪子到幸子衫的火爆。再到最後一舉殲滅趙家人,以及提名上任商會會長。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們欽佩,甘願稱余天爲春城的最值得傳頌的商界傳奇。

    甚至街頭巷尾所有人都以認識余天爲榮。

    他們在喫飯喝酒閒聊的時候,說的最值得炫耀的事兒,也是在某某天和余天見過面,某某天一起喫過飯喝過酒,等等等等。

    蛤蟆一點就透。

    知道余天要收拾林浩,嘿嘿壞笑做了保證。

    余天也笑了。

    這也正是余天喜歡讓他做親近小弟的原因。

    “還有。”

    余天掏出昨晚寫下的東西,放在後座上,吩咐蛤蟆道,“在去辦林浩的事兒之前,你再去多跑一趟。我這兒有許多送給哥兄弟的建議,你全都送過去,讓他們嚴格按照我要求的來執行,告訴他們,今晚的酒就不喝了。”

    不能說走就走,家這邊必須安頓好。

    他也不想開會喝酒,兄弟情深,搞得大家哭哭啼啼的反而不美。

    還不如寫下來,讓他們照方抓藥。

    與其說是建議,其實就是命令。

    只是兄弟之間不好說得這麼直白罷了。

    信上寫了很多交代。

    工廠方面,余天給餘爽和王東嶽擬定了最新的管理條款,保證他離開的這段時間不會出任何大問題,並嚴重要求王東嶽這個老色皮千萬不可以在工廠內亂搞女工,這是重中之重。

    三廠方面,余天詳細地給二狗子寫下了該如何應對一廠和二廠,如何安排人員混進去的計策,並且謀劃出讓他該如何配合老苟大哥做好奪權的計謀。

    只要這幾個兄弟不犯毛病,則春城無憂。

    至於未來服裝去各地宣傳的事兒,他也聯繫好了姜小黎,讓她配合餘爽。

    “天哥,到了。”

    嘎吱一聲剎車,小轎車滑出好遠,雪地上現出兩道黑印。

    看了看錶。

    上午九點。

    再看向窗外。

    這正是余天早前來過的沒懸掛牌子的高牆大院門口。

    蛤蟆開車走了,下午回來接人。

    余天緩緩走向門口,與早就等待多時的阿強見了面。

    “什麼時候執行。”

    他擡頭看向漫天大雪,又看了看大院裏面。

    “一小時後。”

    阿強命站在門口站崗的綠色服裝打開門,陪同余天走進大院。

    這大院,面積足有六個足球場那麼大。

    深溝高壘,四面的圍牆都在三米高左右。

    院中正有不少人在跑步訓練。

    再往遠處看,另一邊還有二十幾個人正在障礙跑訓練。

    “好氣派。”

    余天稱讚道。

    “爲國爲民。”

    阿強笑着回答。

    “嗯,趙玉蘭和趙明呢?我能見見他們嗎?”余天繼續問。

    “可以。”阿強答道,“上面特別批示,你有觀看和問詢的權利,我現在就帶你過去。”

    權利可真是個好東西,但其也是危險的。

    余天謝過阿強,由他帶着,很快穿過大操場,到了位於東南角的一間兩層樓前。

    樓門口有四人把守,各自持槍。

    經阿強溝通過後,余天順利進入,上到二樓,在最裏面的一間房間中,見到了披頭散髮的趙玉蘭。

    趙玉蘭瘦了。

    兩個月的時間沒見,她整個人從一個胖子瘦成了皮包骨。

    聽見開門聲,她也沒擡頭。

    好像死人一樣,就直挺挺地坐在鋼板椅子上,手上還帶着手銬。

    砰。

    阿強將門關上,留在外面等待。

    “嘿!”

    余天雙手撐着桌面,開口道,“趙玉蘭,趙大姐,擡頭看看我是誰?”

    這熟悉的聲音,瞬間充斥進趙玉蘭的耳朵裏。

    嗡!

    腦中震撼。

    她猛然擡起頭來。

    “是你...是你!”

    她聲音嘶啞極了,顴骨高突,臉頰無肉,雙目猙獰。

    “呵呵...”

    余天冷笑着,“是我,沒想到我在你臨槍斃前還能過來看你是嗎?趙姐,支棱起來,你怎麼支棱不起來了?我還記得兩個月前你是多麼的頤指氣使,多麼的高高在上!你怎麼了,怎麼這樣了?可憐,可惜,你本來是想讓我坐在這個位子上的對吧?”

    還真是這樣。

    趙玉蘭恨不得余天五馬分屍纔算痛快。

    但現在的她,已經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她只有瞪着憤怒又絕望的雙眼,死死盯着這個戰勝了自己的男人。

    “別瞪我了。”

    余天無視,繼續冷漠道,“你怎麼不想想被你害得自殺的營業員,怎麼不想想被你逼迫的做不了生意養不起家的老百姓?善惡到頭終有報,你以爲你們家族是在春城盤根錯節的大樹,無人能撼動對嗎?我現在告訴你,我早就說過,我是一把鋤頭,是一把斧子,我就是能斬斷你們根鬚的人。”

    說罷。

    他轉身出門離開。

    徒留趙玉蘭失魂落魄絕望至極地呆坐在椅子上。

    “看看趙明吧。”

    他又對阿強說,“我想看看他是什麼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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