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形成一個龐大的聯邦，必須要有足夠寬容、互通性比較強的文化，否則真不好維持。
如果私下對話的話，軍方沒準還能下得去手——到了某種高度，道德只是做給人看的。
爲政者無私德，永恆的只有利益。
但是指揮部裏的人太多了，誰敢公然下令對己方的戰士開火？
尤其是曲澗磊最後一句話，實在太惡毒了。
他直接點明，俘虜全是三角軍區的軍人，還說什麼“三角軍區比較弱”！
聯邦最怕的就是這種事情，禁止星域歧視都是寫進律法裏的。
當然，就算是這樣，歧視依舊客觀存在——沒有這種現象，也不至於出現相關律法了。
但是誰也不敢堂而皇之地散佈這些言論。
眼下這種情況，別說前線指揮部了，就連軍方本部，也不敢輕易地做決定！
不過指揮部還是最快做出了反應，“切斷其他信號，只留本部跟對方通信！”
至於其他將士會怎麼評說，那已經顧不上考慮了，指揮部擁有最終解釋權。
反正指揮部上下也有數千人，到哪裏暗箱操作去？
只不過其他指戰員的知情權……那就只有抱歉了，軍方本部最後會有權威說法。
在屏蔽掉其他信號的時候，中將也有了一些思路。
他沉聲發話，“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有要求可以提，什麼事都可以商量……”
“背叛國嘉和故鄉，投奔邪惡帝國，那是終生的污點，你們的親戚朋友都會擡不起頭！”
他似乎已經認定，對方是分裂者了，並不考慮是帝國滲透過來的細作。
事實上，哪裏有那麼簡單？這個問題背後埋着雷！
只要對方敢承認是分裂者，軍方就有文章可做了：這是某星域的分裂者製造的慘案！
就像能夠打敗魔法的只有魔法，能夠壓制分離傾向的，只有更極端的分離者！
中將已經想好了，就算對方不承認，他也要把話題往這條路上引。
哪怕最終得到一個默認，都有可能讓軍方得到出手的機會！
曲澗磊並不知道，對方居然有如此陰暗的心思。
不過現在距離逃出生天，只有一步之遙，他也不會再刻意去冒充分裂者了。
所以他只是冷笑一聲，“有要求衝你提……憑你也配？還真是不知道死活！”
你這麼說話，我很難接話啊，中將冷冷地發話，“不肯開條件嗎？各部炮火準備……”
曲澗磊根本不搭這茬兒，坐看着星艦飛馳。
他已經做好了規避的準備，有那拌嘴的時間，不如多做一做別的準備。
他不吱聲，中將可是坐蠟了——他原本是要極限施壓看，恐嚇對方的。
半分鐘之後，他就再次出聲了，“你說希爾還活着，怎麼能證明？”
“想視頻聊天嗎？這個倒不難解決，”曲澗磊輕描淡寫地表示，“你確定嗎？”
“當然，”中將毫不猶豫地回答，“我警告你，不要玩花樣。”
“你算個什麼東西！”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敢這麼跟老大說話？”
中將也不生氣，而是順水推舟地發話，“哦，你老大很牛？有過些什麼成績，說來聽聽？”
作爲軍人，面對敵人，他追求的是勝負，面子什麼的，真的不重要。
說話的是四當家，他已經搞清楚了事情原委，也知道什麼話殺傷力最大。
他冷笑一聲，“看來你們在特別行動部，人緣很差啊！”
中將一聽，就知道這裏面有說法，可惜的是現在時間緊迫。他沒工夫繞圈子了。
他很乾脆地表示，“算我措辭不當吧，但是我依舊堅持懷疑，希爾是否還活着。”
“如果你們不能讓他出來視頻，五分鐘後，炮火會覆蓋你方所處區域。”
“嗤，”四當家不屑地哼一聲，卻是沒有再說什麼。
因爲他也是軍人，深知這種長期對峙的戰場，炮火覆蓋的精準度有多高。
各種射擊諸元之類的，早就填入了各種大小不一的數據庫裏。
憑良心說，如果提出強闖的不是老大，他基本不可能同意這個近乎於瘋狂的主意。
而此刻的希爾，正在跟蕭莫山大眼瞪小眼。
兩人談得還算不錯，所以這次奪命狂奔的事，蕭莫山也沒有瞞着，直接放了投影。
希爾已經聽說了斯科特送人情的事，再看到這一幕，連話都懶得說了。
他只是不住地嘆氣，偶爾會說一句，“害我還不夠嗎？爲什麼連累上別人？”
蕭莫山則是很乾脆地回答，“不是他想鑽營，我們會去專門害他？”
突然間，對方又說話了，“好了，你們指揮部要跟你視頻，確認你還活着。”
“不去，”希爾毫不猶豫地回答，“你們就說我死了好了，丟不起那人。”
蕭莫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果他們認定你死了，會實施全方位的火力打擊。”
“那就……”希爾愣了一下，終於反應了過來，“我的戰友？”
“他們遍佈在三艘星艦上，”蕭莫山面無表情地回答，“這就是戰爭！”
希爾聞言眉頭一揚，不過最終，還是頹然嘆口氣，“沒錯，這就是戰爭。”
“不過我想要個私密頻道……問題不大吧？”
這個要求當然不算過分，蕭莫山也願意幫他點小忙。
然而視頻通道建立起來之後，大頭蝴蝶又轉動了起來。
“觀看視頻的有二百多人，記錄的儀器……有一萬多臺，還真是私密啊。”
曲澗磊無聲地撇一撇嘴，心裏也覺得這希爾的運氣，實在有點背。
不等指揮部那邊的人出聲，希爾就先驚訝地喊了起來。
“裘克叔，怎麼會是你，你不是……閉關了嗎？”
對面的人笑一笑，“不是我，只是我的擬真人像，知道咱倆認識的人很少……”
擬真人像問了兩個問題，確認這個希爾是真的，就消失不見了。
然後對面關閉了攝像頭，只是一副簡單的背景圖。
隔了半秒鐘，小湖也關閉了這邊的攝像頭——想單方面視頻？門兒都沒有！
結果對面又打開了攝像頭，一名中將出現了，他面無表情地表示，“切換了一下鏡頭。”
曲澗磊輕描淡寫地回答，“隨便你，我們已經證實了，希爾還活着。”
不管你是不是有意擺架子，反正我是不跟你視頻了。
中將聞言也有點後悔，真不該拿這小動作測試對手。
不過這也是軍人的通病，總是想試探對手的反應，不成想這次遇上了暴脾氣。
但他還是必須表現出強硬，“我要確認，接下來跟我對話的是希爾本人！”
“你不用確認，”曲澗磊輕描淡寫地表示，“想開火就開火，猜猜我們怕不怕。”
其實這樣的溝通，本身就是相互瞭解的經過，中將多少也能感受到對方的脾氣了。
但是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只能單刀直入地發問，“希爾，你的同僚們情況報告如何？”
希爾無奈地嘆口氣，“死了四個，其他的都還活着。”
“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來路，”中將還是不能放過這個問題，“有什麼訴求？”
“來歷……我還真不知道，”希爾苦笑一聲，“只知道他們的實力很強！”
中將聞言，不動聲色地發問，“有多強？”
曲澗磊輕咳一聲，淡淡地掃一眼希爾，“我希望你心裏有點數。”
他也是覺得自家把對方坑得有點慘，如若不然，連這個警告都不會有。
希爾面無表情地待在那裏，過了足足十幾秒，才微微頷首，“你們不是壞人。”
“中將長官，他們很強，具體有多強，我認爲特別行動部不希望我擅自說出去。”
中將聽懂了——你這是讓我去問行動部？
但是那幫人，又哪裏是那麼好招惹的？而且他現在根本沒有時間去聯繫。
星際大航海時代，信息傳遞存在普遍的延遲。
通訊技術再發達，也架不住疆域太大，而且傳輸的穩定性無法保障。
軍方的通訊速度要比民間快，但是等他聯繫到上將，估計三艘星艦早就進入干擾區了！
不過中將還是抓住了一個重點，“行動部爲什麼沒有留下你們。”
“我被關着，不知情，”希爾老實地回答，“他們協助行動部佔據上風之後，就離開了！”
中將聞言秒懂：合着對方戰鬥到後半截就離開了，根本就沒打完。
至於說“協助取勝”的說法，應該不假，否則行動部也不至於專門強調實力強。
但是仗沒打完就走，行動部那幫人怎麼可能答應？
然而稍微想一想就知道，對方離開得絕對很輕鬆。
否則行動部當場就攔住了，至不濟也要追殺逃兵，哪裏用得着給前線戰區發通知？
那麼有個問題就很扎眼了，是什麼原因，讓出名不好招惹的行動部，沒有阻攔呢？
不過中將終究是戰場上的指揮官，知道對方不好招惹，卻也不畏懼。
他怵行動部，是因爲那幫人掌握着特殊的權力，戰場廝殺，他還真沒怕過誰。
“希爾我問你一句，你說實話……你那些同僚們，真的只死了幾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