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魏卿 >第一百七十四章 雨落幽燕、誰悼紅顏
    自曹叡改元景初、更改服色之後,轉眼已至秋七月。

    這一日,一封自北境幽州而來的快馬驛報傳入了洛陽。

    太極殿東堂之內。

    曹叡看着毌丘儉自幽州送來的軍報,眉頭緊鎖。

    那盤踞在遼東、名義上身爲大魏大司馬、樂浪公的公孫淵,聽說曹叡近年來大興土木,不恤民力,認爲曹氏已失人心,因此竟悍然舉兵反叛!

    說起這遼東,其實算是大魏國境內的一個“國中之國”。

    公孫淵乃是漢末遼東太守公孫度之孫,左將軍公孫康之子。

    公孫康逝世之時,因其子公孫晃、公孫淵等年紀尚小,爲了防止主少國疑、羣龍無首之困境,遼東部衆選擇擁推了資質平庸但年齒不小的公孫康之弟公孫恭爲遼東太守。

    後來,文皇帝曹丕代漢立國,遼東雖然表面上繼續服從魏國,可是實際上卻一直懷有二心。

    早在太和二年,長大成人、向有野心的公孫淵漸漸掌握了兵權,逼奪其叔父公孫恭遼東太守之位。當初的曹叡不聽劉曄勸告乘此機會剿滅遼東,反而拜公孫淵爲揚烈將軍、遼東太守,命其繼續統治遼東。

    事實證明,這個公孫淵果然不是什麼善類。

    公孫淵在掌權不久後便開始與吳國往來,互通有無。

    數年前的太和七年,公孫淵企圖向吳稱臣以爲東吳外應,聯合夾擊大魏以壯大自身勢力。孫權自然也懷揣着同樣的心思,並打算冊封公孫淵爲燕王。

    東吳自丞相顧雍、輔吳將軍張昭以下盡皆認爲此計不可成,舉朝勸諫,認爲公孫淵必敗,都反對孫吳對公孫淵的支持。

    但孫權心意已定,並沒有聽從他們的諫言,而是派遣了張彌、許晏、賀達等大臣,攜金玉珍寶,北上遼東立了公孫淵爲燕王。

    公孫淵沒想到孫權會如此看重自己,但不久之後,他幾經思量,認爲東吳遠而曹魏近,害怕曹魏討伐,覺得得罪大魏不甚划算,於是多變的他又變了主意,加上他還垂涎東吳送來的大量珍寶,於是誘斬了吳使,並將其首級獻給了曹叡。

    曹叡於是趁機拜公孫淵爲大司馬,封樂浪公,企圖拉攏公孫淵,還讓他繼續持節任遼東太守,統領諸郡。

    但是,自那以後,安生的日子還沒有過的了十年,如今公孫淵便發兵叛亂了。

    幽州刺史毌丘儉當機立斷,立刻派遣數萬邊境大軍進行征討,可是毌丘儉的首戰運氣實在不好,由於正趕上秋雨連綿,公孫淵又堅守遼隧城池,他出師不利,因此只得暫時率部退回了幽州本境,並派遣快馬到洛陽向曹叡稟報此事。

    曹叡此刻心情並不是很好,他思索了半晌之後,決定還是叫人來一同商議一下。

    “來人,傳劉放、孫資、劉邵前來殿中議事!”

    曹叡自登基以來,一直都對遼東採取懷柔安撫之策,沒有與之交過手,不知其底細,因此此時也不知具體該如何處理。

    衆多散騎常侍之中,曹肇兼任着屯騎校尉,掌管禁軍,今日正好屯騎營點校述職,曹肇因此無暇前來議政。而高堂隆前些時日便身體抱恙,已經好些時日沒有來上朝入殿了。至於何曾,接管了校事府之後,也沒有太多的閒暇。而卞蘭也在數年前逝世了。至於皇后之弟毛曾,本就是個草包,又加上近年來曹叡對毛皇后有些冷淡,毛曾這個散騎常侍,自然就更加沒有什麼存在感了。

    因此,此時此刻,在能夠對爲曹叡出謀劃策的常侍,只有劉放、孫資二人了。

    不多時,劉放、孫資、劉邵三人便來到了堂內。

    “臣等參見陛下。”

    “三位愛卿,請起。”曹叡讓身邊的侍者將那份驛報遞給了三人:“這是仲恭自幽州傳來的軍報。具體軍情,想必你們早都已經看過邸報了,關於此事,朕一時之間沒有決斷,因此才叫你們來幫朕出出主意。”

    三人雖然的確早就看過了邸報,但此時還是再次看了一遍毌丘儉的軍報。看完之後,三人沉默思索了片刻之後,劉放才首先開口說道:

    “啓稟陛下,微臣以爲,公孫淵如今坐擁大軍十萬,且佔據遼東,地險而兵強,幽州刺史雖驚才絕豔,但卻從未有過領兵作戰的經驗,加上此番出師不利,挫了銳氣,士氣不振,恐怕已不是公孫淵的對手,因此臣認爲,應當詔令幽州刺史暫時不要妄動,陛下再另派遣一經驗豐富的智勇上將率軍前往遼東,與毌丘使君的幽州軍會和之後,再一同破敵,方有勝算。”

    曹叡聽了這話,沉默了半晌。

    毌丘儉的才能,曹叡自然十分明白,他與毌丘儉少年相交,知道毌丘儉非但文采斐然、善於治政,而且武藝嫺熟、熟讀兵書、智謀超羣,實在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帥才,他對毌丘儉的能力,一向也都是十分認可的,這也是自己將幽州門戶交給毌丘儉的原因之所在。但此番毌丘儉的運氣實在太差,劉放方纔所言幽州軍士氣低迷不能再戰的話,也的確不是危言聳聽。

    而劉放的意思,他自然聽明白了。劉放所說經驗豐富的“智勇上將”,當朝除了太尉司馬懿之外,自然沒有第二人了。雖然劉放的意圖很明顯,是想讓自己重新啓用司馬懿,可是曹叡前思後想,還是不想讓司馬懿這頭“冢虎”再度執掌兵權。

    但偏偏劉放說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公孫淵實力的確不可小覷,而毌丘儉新上任不久,的確又缺乏行軍經驗,遼東之地也的確非同小可,不容有失,因此曹叡也不敢隨隨便便拿遼東重地來給毌丘儉練手。

    至於其他人,曹爽?秦朗?夏侯獻?還是曹肇?還是爲自己屢立戰功卻仍舊倔強孤傲,爲自己內心深處所不喜的夏侯玄?

    曹叡明白,他們幾個人,雖然都不是什麼草包,但在行軍打仗方面的能力與經驗,比起毌丘儉都略顯不足。再加上此次遼東情勢危急,連毌丘儉都暫時束手無策,自然也絕不能交給這些新人來隨隨便便練手。

    難道,自己真的要重新啓用司馬懿不可嗎?

    他想起了陵霄闕剛剛築成時,高堂隆對自己說過的話。

    “‘維鵲有巢,維鳩居之’。今興宮室,起陵霄闕,而鵲巢之,此宮室未成而原主身不得入居之象也。天意若曰,宮室未成,將有他姓制御之,斯乃上天之戒也。不可不深防,不可不深慮。陛下視臣爲腹心,此乃臣肺腑之言,雖然忤逆了陛下,但惟望陛下慎思之!”

    高堂隆此言,明明就是在告誡自己,司馬懿不可不防。

    他想起,如今的司馬懿雖身處太尉虛職,卻依舊能夠在朝堂上一呼百應,就連自己身邊所信任倚仗的劉放、孫資、蔣濟、高柔、衛臻、司馬芝等人也不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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