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雷沃13世知道真相,海若尼斯的教會好歹知道部分真相,而由於情報不對等,裴仁禮仍然被矇在鼓裏。
他還在瞪大了眼睛觀察賓客的微表情,判斷哪個傢伙更像是惡魔的內奸。
但不得不說,感覺有問題的傢伙有點多。
惡魔在佈雷沃的國土上肆虐,受苦的是百姓,但怎麼也挨不着貴族。
畢竟他們躲在佈雷沃城高達堅固的城牆內,不管外面多麼人間慘劇,自己照樣歌舞昇平。
而且惡魔的出現,也不全是壞事。
掌握軍隊的貴族能以此爲藉口擴軍,負責軍械的貴族能要來更多的經費,採買補給的貴族也能拿到徵糧的特權。
每個人心裏都在打小算盤,考慮怎麼在這件事中謀利,有人要名,有人要錢,還有人要權。
由於時間尚短,貴族們的計劃還沒來得及發力,他們覺得惡魔不是短時間就能搞定的,最好堅挺到自己賺的盆滿鉢滿再說。
所以當聽到惡魔攻擊要塞大敗而歸的消息後,表情多多少少都有些許微變化,而這些微變化還不能作爲證據,一方面是人家的撲克臉練的爐火純青,另一方面因爲表情就抓人也過於離譜了。
再說,王公貴族也不全是一羣蟲豸,還是有些爲國爲民着想的傢伙,他們聽聞這個消息第一反應是高興,這也會讓表情產生變化。
所以裴仁禮覺得,神殿方面的計劃從一開始就不靠譜,老子就是顯微鏡轉世也真的分辨不出來啊。
“殿下將會在近期率領軍隊和冒險者攻擊惡魔在至高山脈下的據點,屆時國內的情況會大爲改觀,不過想必諸位也清楚,這並不是容易的事情,也非常需要諸位的支持,所以我們舉辦了這次晚宴,還請諸位慷慨解囊。”
禮貌性的掌聲再度響起,裴仁禮揉了揉眼睛,聽着牧師說的話,突然有個古怪的念頭。
之前他就覺得惡魔的舉動不太對勁,總數不到一千的惡魔,去攻擊有守軍且防禦工事完備的要塞,並且這座要塞還是三百多冒險者和各方組織的據點,總覺得更像是一場摻雜着佯攻的戰鬥。
如果能攻下最好,攻不下也無所謂。
先不說攻下來的好處,如果是佯攻的話,爲什麼?
如此大規模的惡魔調動,必然無法隱藏,哪怕他們撤退了,偵察兵也可以根據足跡找到他們的據點,等於是把自己的落腳處暴露了出去。
惡魔在佈雷沃的國土上打游擊,不可能沒有補給,畢竟惡魔也是需要恰飯的。
加上武器盔甲的消耗,全靠搶肯定不夠。
它們在這裏沒有羣衆基礎,也對地形環境非常陌生,就算有內應提供資助,那也得有個據點存放物資,不可能什麼都揹着。
那麼,冒着把落腳點暴露出去的風險,採取佯攻是想要達成什麼目的?
或者說,他們把落腳點暴露出去,是不是已經找到了替代方案?
冷不丁的,裴仁禮想起維克多手下的士兵。
那兩千援軍是守衛佈雷沃城的城防軍,而佈雷沃城一共就四千守軍,除此之外的大部分軍隊都已經調出去清理自己土地上亂跑的惡魔了。
畢竟佈雷沃是個小國,就算出產武器盔甲,也養不起太多的軍隊。
換句話說,佈雷沃城現在相較於平時,守衛力量極爲薄弱。一開始沒覺得有什麼問題,畢竟真打仗也都是從邊境開始,哪有首都直接當先鋒的。
想到這,裴仁禮也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
佈雷沃城可是一座擁有三十萬人口的大城市,且由於目前是受到襲擊的都只是村鎮,佈雷沃的領導層不會沒想到自己也會被成爲攻擊目標?
不會吧不會吧?
此時,站在他身旁不遠的伊芙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回頭看了眼窗戶,只見外面燈光雜亂,像是有人舉着提燈不斷亂跑,同時傳來嘈雜的驚呼。
只是宴會廳裏牧師的演講在法術擴音的效果下太響了,實在是聽不清外面喊了什麼。
於是她扯了扯裴仁禮的燕尾服,把他從思考中驚醒:
“外面好像出事了。”
心中那種不妙的感覺越來越嚴重,裴仁禮趁伊芙再度看向窗戶的時候悄悄比了個符文。
心靈鏈接剛剛接通,就聽到拉芙娜如同語氣急促的說:
【魔王陛下,屬下感覺到有龐大的惡意正在附近聚集】
拉芙娜躲在影子裏的時候外人很難發現她,但同時,她除了能看和聽之外,感知能力也是受到了極大的壓制。
即便如此,她都能感覺到,說明情況非同小可。
【屬下估計可能是惡魔在搞什麼動作,還請千萬小心】
這與裴仁禮的預估不謀而合,他立刻就決定終止任務,神殿的委託再好賺也沒有小命重要。
他剛要張嘴讓伊芙通知其他人準備跑路,就聽嗡的一聲。
震顫的蜂鳴打斷了牧師求募捐的演講,賓客們迷茫的看向四周,不知道這聲音從哪來的。
一道道紫黑色的傳送門悄無聲息的展開,它可能被放在天花板上,也可能在地板上,甚至是憑空出現,微微向內凹陷的傳送門泛着令人不快的油光。
幾乎在下一瞬,一股硫磺味的風從傳送門裏吹出來,一隻只惡魔從傳送門中涌出。
短暫的沉默後,轉瞬之間,宴會廳陷入一片混亂。
貴族們雖然盤算着怎麼從惡魔身上獲利,但他們可沒想過正面與惡魔碰一碰。
很多不明所以的民衆以爲惡魔只是怪物的一種,跟地精差不多,頂多就是兇殘且強大得多的地精。
但貴族們很清楚,惡魔到底是什麼尿性。
人擠人,人推人,瘋了一樣往出口涌去,顯而易見的,這造成了踩踏,還不等惡魔動手就已經出現了傷亡。
而惡魔並不急着動手,它們饒有興趣的看凡人們擠做一團,驚恐、悲傷、憤怒這些負面情緒是惡魔的最愛,它們從負的特質中誕生,也能從這些負面情緒中汲取力量。
“我是正義的僕人,海若尼斯,我的堡壘,你的神力將驅散邪惡的陰霾!”
牧師們同樣大驚失色,但作爲侍奉執電之手的僕人,牧師們立刻高呼海若尼斯的聖名。
亮起的強烈聖光讓惡魔全身冒出大片的白煙,這也讓它們感覺非常不快,幾隻高大的,雙手像是螃蟹鉗子一樣的迷誘魔砸了一下騰起的金光護盾,後者立刻破開道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