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晃神的時間,面前的場景就變化開來。
這次的地點是在花園。
只有維克多一個人,在那裏靜靜的看着書。
希蒂熟悉那本書,
那是她曾經和維克多常常一起閱讀的書籍。
兩個人並肩念給彼此的書籍。
故事的內容非常的簡單,不過就只是孩子們閱讀的童話故事而已。兩個年幼的孩子彼此相遇互相拯救,最後一起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僅僅是這樣的故事而已。
因爲太過完美而屬於只有孩子們會相信的故事。
而維克多卻在認真的閱讀者,一字一句,即便按照希蒂對維克多的瞭解,導致她明白對方其實很早都不會相信這樣只是用來欺騙小孩子的故事了。
但是即便這樣,他也仍舊一字一句的認真閱讀着,像是在閱讀珍貴的寶物一樣。
這或許是他枯燥的被人隔絕的生活之中的唯一的一點慰藉。
希蒂站在他的旁邊看着他閱讀。
這個孩子此刻是孤獨的,然而幾年之後,她會和他一次次一同閱讀這個故事,並且爲了那個幻想之中的世界而一同感動並且心馳神往,並且手牽着手試圖突破這個城堡冰冷的牆壁。
雖然最後的結局以失敗而告終,並且成爲了他們兩個互相之間最後彼此疏遠的導火索,但是至少在那一刻,他們並沒有後悔過。
太陽西斜,維克多看着書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畢竟只是一個小孩子而已。
而隨即出現的是長髮的女僕,或許是因爲現在這裏沒有任何人看見的緣故,女僕的表情變得溫柔了一些,將大衣披在孩子的身上,並且爲他收拾了剩下的書籍。
“可憐的孩子。”
這是她第二次說這樣的話。
這裏面的感情包涵的是憐憫或者是其他,希蒂不不得而知,因爲她很快的就陷入了新的記憶的漩渦。
這是長髮女僕的自白。
也是希蒂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
我是琳娜。
在我有記憶的時候就已經在這座城堡裏面了,這是一座過於大或者說過於偏僻的城堡。所以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在城堡裏面渡過,比起如何打掃如何在城堡裏面呆的好好的這種事。
他們首先被教導的是規矩。
要忘記自己的名字,因爲他們不過只是這裏的僕人而已,所以比起自我,應該優先完成自己的職責。
不能在城堡主人們的面前表裏出自己的感情,無論是哭或笑,溫柔和冷酷都是不行的。
要像石頭一樣剝奪自己的感情。
像是沒有感情的傢俱一樣,只發揮着自己的作用。
然而在女僕琳娜來到城堡的時候,舊的主人已經遠去,而新的主人還尚未誕生。
於是他們等待着,等待着一直等待。爲了迎接新的主人,不知道等待了多少時日。
於是終於,在某天,年幼的小主人誕生並且推開了城堡的大門。
那是個過於年幼的孩子,
雖然很瘦小,又很虛弱,但的的確確是個城堡裏面的主人,即便尚不完整,也一樣。
他們對這個孩子報以尊敬,並且期待着他的成長,然後等待這這個人帶領着他們實現願望。
無論是誰都無法提供這份感情,無論是誰都無法勝任這個角色。因爲他們早就忘記了什麼是普通人類的感情。
除了那個目標以外,他們也已經什麼都不剩了。
於是那個孩子,年幼的維克多,那個室友三四歲的年幼的孩子在這片沒有感情的荒原之中慢慢枯萎了,
開始不願意見人,身體也漸漸的虛弱,變得不愛動彈,也不怎麼喫飯。
最後發展到了終日躺在牀上的地步。
身體上沒有問題,
枯萎的是心靈。
衆人圍在維克多躺着的牀邊,第一次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成人的心靈若是枯萎,還能勉強借由過往的經驗累積形成的人格如同行屍走肉的活下去。
然而孩子的心靈若是死掉,那麼就只能像是衰敗的花朵一般,在未開放之前就無聲的消逝。
爲了拯救這個孩子。
衆人們再次的圍在一起做了決定。
他們試圖將自己的感情對傾瀉在這個孩子身上,然而即便想要表達,然而他們也早已經學不會該如何表達,或者說早就已經忘記了該如何表達。
所以無論如何努力都只能將那個維克多維持在不至於死亡的地步,雖然偶爾能活動,但或許也只是勉強維生而已。
只不過像是走向破滅的前奏一樣,搖搖欲墜的即將墜入黑暗之中的幽靈。
城堡裏面的人是沒有辦法阻止的。女僕琳娜這樣想着,並且徹底的明白自己對此無能爲力。
全部都是徒勞的,她想。無論是拯救維克多這件事,還是他們的目標這件事。
全部都只是註定破滅的徒勞。
於是琳娜早早的就放棄這些東西,只是愚蠢的隨波逐流而已。然而或許是出自於同情或者是其他東西。
她開始寫故事,嘗試着寫故事,錯誤的、醜陋的。無趣的讓人並不愉快的故事。
最開始的故事相當的無聊,被她寫出之後就隨即揉成廢紙扔掉,一次又一次,在無人知曉的空隙之中,廢紙鋪滿了地面。
然後她終於寫出了一個稍微合格了一點的故事,於是有天將它們裝訂成冊混入了維克多閱讀的書堆之中。
維克多確確實實的閱讀到了它。在一片書籍這種,這本新的書籍實在太過顯眼了。
於是他伸出了手。
這是一個淺顯幼稚又溫柔的故事,講的是一個孤獨的孩子在夢中遇見了自己的朋友,從而不再孤獨的故事。
理所當然的,維克多沉迷在了這個故事之中。一次次小心而又反覆的閱讀,連帶着連他的身體都稍微的好轉了一些。
這是琳娜第一次看見別人爲了她寫的東西而露出笑容,於是她也跟着對方一起露出了笑容。
一種奇怪的感情在她心中蔓延開來,將她原本心中的空洞逐漸的填滿。
原來看着有人因爲自己做出的東西而笑是這麼讓人開心的事情嗎?
於是從那天起,琳娜就開始爲了那個孩子的笑容而不停的在寫各種各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