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戎把吳河送到家,推開院門就聽到朋克妹妹在跟租客吵架。

    “咋還吵起來了?”

    嚴戎剛準備上樓助陣被吳河一把拉住,“沒事,你回吧,小打小鬧,估計是那家小孩又用小松的牙刷了。”

    這確實是小事,但也確實讓人想吵架。

    “我去給她買新牙刷,說了好多次讓她不要放衛生間……”吳河轉身出門,不知是嚴戎熬夜眼暈還是怎麼,吳河的背影看起來有些搖晃。

    嚴戎在樓下守着,以免戰火升級,所幸那家大人還算正常,唯唯諾諾地道了一頓歉。朋克妹妹也不是不講理的性格,說了幾句就回屋了。

    但這種和租客混住的模式,嚴戎隱隱感到不安……也可能是他懸疑腦太嚴重。

    吳河很快就回來了,拎了一兜子牙刷。

    他皺着眉頭,卻好像自己並不知道似的,用輕快的語氣對嚴戎說,“沒事,快回去熬你的夜吧孫子。”

    說完吳河便“噔噔噔”跑上樓,拉開屋門,再闔上屋門,月落星河,滿院寂寥。

    嚴戎摸了摸鼻子,秋風吹得鼻尖涼丁丁的,他站了一會兒也轉身離開了。

    拜讀完x國大師們的著作後,輸入量達到峯值,嚴戎今晚下筆特別順,嗨過頭的後果就是,他心滿意足地合上電腦時,又是清晨五點。

    但他爆字數了,上午可以睡個囫圇覺。

    嚴戎同志快樂地撲向沙發,一卷毯子,“嗡”的一聲。

    啊?

    哦,是手機響了,這個提示音是郵箱,早晨五點鐘信用卡網絡貸還沒上班呢,只能是早起的老年人高老師。

    嚴戎點開郵件——

    “中午十二點t大西門,我請你喫飯。你有時間的話。”

    “有時間有時間,高老師叫隨叫隨到!”嚴戎的狗腿病又發作了。

    回覆完郵件,嚴戎把手機一撂,睡他的大頭覺去也。

    十二點整前的三十秒,嚴戎站在了t大西門前。他一邊爲自己愈加精準的踩點功力沾沾自喜,一邊給高老師發郵件。

    “嗖。”發送成功。

    這時他才發現之前的郵件裏夾了一條未讀回覆:“不好意思臨時通知開會,今天不能請你喫飯了。”

    ……請問郵件能撤回嗎?

    就在他原地抓耳撓腮之際,又一封郵件進來,“西門等我,一分鐘。”

    還不到一分鐘,一個高瘦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白襯衫,牛仔褲,拎着個黑色電腦包大步流星地走過來。

    “不好意思,一點半學院開會,我請你喫食堂可以嗎?”高老師如是說。

    “可以可以。”

    t大食堂名聲在外,不過是惡名。但嚴戎是個獵奇星人,他很好奇能有多難喫。

    “走吧。”高老師揉了揉眉心。

    “您每天起得真早哈,偶爾睡睡懶覺也未嘗不可。”

    “嗯?”高老師看了他一眼,“哦,我通宵了。”

    “啊?”嚴戎腦袋上又冒出一顆又大又亮的問號。

    “練習。”高老師淡淡地說。

    “咳高老師不是我說你,熬夜通宵是我們這種不怕死的年輕人乾的……我不是說您老啊,我就是,咳,表達一下關心。”

    “忌口?”高老師根本不搭他這茬。

    “不忌。”

    “難喫也沒問題?”

    “高老師您真幽默……”

    “別叫老師,不是你老師。”

    “椽…椽哥?”

    “……”對於這個社會氣息濃郁的稱呼,高老師肉眼可見的無語了。

    半分鐘後,他們坐在了t大西食堂三層的學生食堂。

    “咱不應該喫教工食堂嗎?”嚴戎問。

    “教工食堂更難喫。”高椽低頭找飯卡。

    “哦。”這和他認知裏不太一樣。

    “喫什麼,給你打。”高椽站起來。

    嚴戎雖然是喫貨一枚喫遍t市,但t大食堂有什麼好喫的他還真不知道,“我沒想法,您看着打?”

    “你能喫多少?幾人份?”

    咳,高老師人確實挺好的,如此體貼周到……就是說話有點太直接。

    “我今天姑且喫一人份。”

    高椽笑了一下,轉身往窗口走去。

    不一會兒,高椽端着兩碗拉麪回來,一碗紅湯,一碗清湯。

    “你選,我隨便。”

    “謝謝我愛喫辣,不客氣了。”嚴戎笑眯眯。

    “嗯。”高椽應了一聲。

    “高老師…我重說,椽哥您課多不?一邊上課一邊搞翻譯很辛苦吧。”

    “嗯。”

    嚴戎把到嘴邊的恭維嚥下了,看來高椽並不是需要他使用社交招數的那類人。

    學校的拉麪基本都一個味道,和嚴戎上大學時喫的大差不差,還能撈到幾片薄如蟬翼的牛肉,已經非常優秀。

    高椽坐他對面一心一意地吃麪,麪條被雪白的牙齒咬斷,熱氣蒸騰,白淨的額頭上滲出幾顆汗珠,嚴戎遂想入非非。

    四十歲也未嘗不可。四十歲學識淵博,人生經歷豐富。

    “你除了寫小說,還喜歡做什麼?”

    嚴戎回過神來,沒太聽清剛剛的問題,“什麼?”

    “你除了晚上不睡覺,還有什麼惡習。”

    “……”我其實可以連蒙帶猜回答您上一個問題。

    高椽又笑了一下,他比嚴戎想象中愛笑,而且笑起來還挺溫柔。

    “高老…”

    “我得去開會了,你慢慢喫,餐具回收處在那兒,這次不算,下次時間合適,我請你喫飯。”

    “誒不用不用。”

    高椽突然彎下腰,把臉貼近了嚴戎的眼睛,他似笑非笑的,聲音似乎比平時更沉了一個度,“你看我像多大年紀?”

    “呃……三十五?”

    嚴戎想:取了一箇中間值,應該比較接近吧。

    “我五十了。”高椽笑得很開心。

    高椽一邊聽着臺上領導喋喋不休,一邊在打印出來的譯本上進行圈改校對。

    他擅長一心二用,開會期間不僅改完了譯本,還在紙上的空白處記了幾筆領導演講稿裏的語法問題——作爲未來寫論文的實例資料。

    實際上高椽並不喜歡學習、學術、研究這些東西,但漫長的求學生涯把這些枯燥乏味的人生素材變成了一種習慣。

    習慣他抗拒不了,也懶得抗拒。

    會議結束,高椽把東西塞進電腦包裏,下午只有一節課,晚上有一個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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