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被氣流託着,像一片輕飄飄的落葉,晃晃悠悠地落下。
這段墜落的過程很長,但始終還是會墜落的,因爲她已經聽到滔滔水聲了。
遲夙面對着她,雙眸微閉,神態安詳,連心跳都沒什麼變化,悠閒的好像在享受這個難得的死亡過程。
他的長髮被風吹得四散開來,與晚晚的長髮卷在一起,曖昧地交織。
在遲夙的影響下,晚晚的心跳也漸漸放緩了,她甚至還欣賞了一下週圍的景色。
寒風漸息,水聲漸隱,冥河之上,星光瀰漫。
他們不像跳河自殺,更像是在星空遊曳。
晚晚的目光回到他臉上。
說起來,她救過他,他不僅不知感恩還咬了她,如今更是恩將仇報,居然拉她玩自殺遊戲。
她不知道月妖到底是什麼物種,但不可否認的是,遲夙的確生得很漂亮。
如玉的肌膚,高聳的鼻樑,蝶羽般的長睫,五官精緻。
連那脣都紅得誘人,脣峯含珠,微微凸起,脣角上翹,即便不說話時,也好像在笑一般。
晚晚可恥地吞嚥了一下口水,她還沒見過這麼好看的脣。
他們其實離得很近,她嗅着他身上的暗香,腦子有點懵懵的。
晚晚不知道月妖的天賦,更不知道她此刻面對着怎樣的危險。
直到她神使鬼差地低下頭——
她的脣碰到了那顆誘人的脣珠,清楚地感覺到遲夙好像顫抖了一下。
他睜開迷濛的雙眼,一雙清寒秀麗的眸子與她無聲對視。
那眸底的神采,淡的像是團攏不住的雲霧,不染纖塵,又攜着清冷的疏離。
時間霎時變得很慢。
慢到像是一片晶瑩剔透的雪花舒展綻放。
四周也變得很靜。
靜到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曖昧又令人心動。
晚晚想起了不久前才見到的那場初雪。
眼前的少年,就像那無邊無際的雪。
身如琉璃,輕盈飄逸,內外明澈,淨無瑕穢。
明明是那麼幹淨,卻讓人忍不住......忍不住心旌搖曳,想把他弄亂,慢慢融化掉。
......
就在兩人離冥河水還有不到一拳的距離時,他們停了下來。
晚晚背後不知何時騰起兩片晶瑩剔透的蝶翼,淡淡的華光籠罩兩人的周身。
他們因此得救,沒有落入冥河。
系統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玉腰奴的祝福已生效,有效時間10分鐘】
晚晚瞬間回神,立刻離開他的脣瓣,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看着四周。
她的心跳的快極了。
她剛纔做了什麼?
她怎麼能偷親人家呢?
太羞恥了......
察覺到異常,少年一偏頭,目光落在她背後兩片絢麗至極的蝶翼上。
“原來你是蝴蝶精啊。”
他脣齒開合間,氣息如幽曇般清新,紅脣染了一層薄薄的水光,晚晚看得失神。
......你纔是妖精好嗎?
“真遺憾。”
正在晚晚腹誹時,遲夙又開口了,他語氣失落,聽得出來他的瘋勁兒消失了不少,連帶着他的興致也低了不少。
晚晚:“遺憾什麼?”
頭頂破空之聲傳來,晚晚眼疾手快,一把握住掉落下來的天羽劍。
他嘟噥:“這樣都死不了。”
晚晚:“......你莫不是有什麼大病?”
他神情懨懨:“沒意思,你竟然不是騙我的。”
“去幹什麼?”
“去看看有沒有治療精神病的藥。”
遲夙輕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他仍舊維持着雙臂平展的動作,任由她抱着他在空中飛。
他好像對這翅膀很感興趣,一個勁兒地盯着看。
而晚晚也完全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她在臉紅。
方纔她以爲自己死定了,才色向膽邊生,衝動之下吻了他,可是看他的反應,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晚晚心中打鼓,世界上真有這麼純粹乾淨的人嗎?
蝴蝶翅膀扇動着,從寬闊的冥河上飄過,最終到達了岸邊。
彼岸花開如火如荼,一望無際。
沒想到陰森森的鬼界之下竟然有如此美景,這實在出乎晚晚的意料。
翅膀雖然長在她身上,可飛行的路線似乎不受她控制,很快,晚晚就發現眼前出現了一片暗沉沉的森林。
在到達森林後,蝶翼消失,兩人這才落地。
晚晚看着界碑上的大字,“迷霧森林???”
噬影獸,裂魂鳥,百足之蟲,人面蛇,吸血蛛......一堆帶着死亡氣息的怪異名字迎面砸來。
晚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抱希望的她問遲夙:“能回頭嗎?”
少年挑眉,“恐怕不能了。”
晚晚仍舊不死心地回頭,卻發現身後的景色也發生了變化。
方纔還如夢似幻的冥河美景,竟然也同那翅膀一般消失了。
晚晚扶額,喃喃自語:“我爲什麼要來這?”
她感覺她好像坐上了一輛開往死亡國度的列車......
她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劇情竟會不受她控制,她強烈懷疑,遲夙拿了她的劇本。
就衝他這瘋勁兒,她早晚得翻車。
因爲他何止是病,簡直是病入膏肓啊!
“找我們的影子。”遲夙開口。
影子?
晚晚低頭看去,天上有月光,雖然不夠明亮,但晚晚仍然能夠看到,兩人的腳下,什麼都沒有。
他們的影子不見了。
“是噬影獸?”
晚晚想起那人臉怪物,感到毛骨悚然,“沒了影子會怎麼樣?”
“不怎麼樣。”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大概是永遠都不能回到陽光下了,姒音想以此困住我們。”
晚晚問:“不去找姒音嗎?”
“殺了噬影獸王就好。”
“那解藥呢?”
“你真的信她有解藥?”遲夙看着她嘲諷一笑,“焚情無藥可解。”
晚晚一愣,遲夙卻已經越過她,提步向森林中走去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心頭五味雜陳。
書中並未寫過遲夙在鬼界的一番經歷,如果焚情無藥可解,對於必死之人,還有什麼事比復仇更誘人呢?
遲夙察覺到她沒跟上,便停下腳步,回頭道:
“不是說保護我?不跟上來嗎?”
晚晚回神,快速回到他身邊,兩人並肩而行。
她擔心無法完成任務,便想着從遲夙這裏要一個保證,猶豫半晌後,她開口了。
“遲夙,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正好,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
遲夙停下腳步,也看過來,漆黑的眼睛在黑夜中莫名的亮。
微風輕撫少年額前的碎髮,潤澤動人的脣瓣微微挑起了一個弧度,他一字一頓,語調輕而慢——
“方纔,你爲什麼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