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將遲夙帶回去時,正好遇見前來尋找衆人的季聞笙,劍無淵,褚靈均和褚煙煙。

    這一行人都受了花香的影響,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迷幻狀態,褚靈均與褚煙煙最爲嚴重,直接昏迷不醒。

    程硯微忙的腳不沾地,爲幾人鎮定,喂他們服用解毒丹藥。

    季聞笙最先發現了雲歸晚,擡眼看了過去。

    見她平安無事,他一顆心漸漸放回到肚子裏。

    他找來的時候沒看見雲歸晚,就知道她一定去找遲夙了。

    此刻兩人並肩而來,一個面色微紅,一個風姿無雙,便是不說話,兩人之間也仍有默契與曖昧在流淌。

    季聞笙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兒。

    他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變得這樣親密了呢?

    晚晚看見了季聞笙,淡淡的親切感從心頭浮起。

    不說他那與哥哥極爲相似的容貌,就說他在日常修煉中對她的指點與照顧,她也沒辦法討厭起這個人來。

    “雲師妹,終於找到你們了。”

    季聞笙依舊笑容溫和,連語氣都是極爲剋制有禮的。

    “你沒事吧?”他看向遲夙,“遲師弟可好?”

    遲夙點頭,他在季聞笙面前,向來話不多。

    劍無淵見遲夙回來,欲上前與他攀談,卻被晚晚攔住。

    “我師弟方纔毒發,如今需要休息。請劍師兄不要打擾。”

    劍無淵摸了摸鼻子,識趣地退後。

    遲夙因神魂受損,需要調戲息,便獨自一人去了旁邊打坐。

    看着他入定後,晚晚回到季聞笙身邊,將這她所見所聞細細敘述了一番,並坦白了她所覺醒的天賦。

    季聞笙初時很驚訝,接下來也慢慢明白了靈璽劍君當初的斷言。

    如果,他們真的是宿命,那他呢?

    程硯微心中的猜測被證實了,她是由衷地爲雲歸晚和遲夙感到高興,只是苦了衡玉劍君......

    她想着,就擡頭看向季聞笙。

    他靜靜地坐在那裏,面容清寒幽邃,眼神憂鬱,發冠上美玉隱隱生輝,像一輪清月,讓人不忍褻瀆。

    她目光一轉,落在他的手上,瓷白修長的一雙手,此刻握着劍,還攬過她的腰。

    程硯微心中一跳,不敢再看,連忙轉過了眼。

    “如果,我真的有淨化天賦,我可以把我的血分給大家試試。”

    晚晚說着,就要伸胳膊讓程硯微取血。

    程硯微直接拒絕。

    “解毒不一定要用鮮血,肢體接觸輸送靈力也是可以的。”

    晚晚驚訝道:“肢體接觸也可以麼?”

    “當然。”

    她捏了捏晚晚的小胳膊,“就你這點血,哪夠這些人分的,何況只是些致幻的毒。”

    幾人在這邊忙碌,卻沒發現亭內早已沒了遲夙的身影。

    *

    遲夙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特別是朝歌聖女還害他打傷了晚晚。

    遲夙結出空間術法,片刻間便出現在一處燈火通明的大殿中。

    他一出現便開始大開殺戒,來不及撤退的鷹眼影衛皆成了他的劍下亡魂。

    祭川見勢不妙,在遲夙提劍殺第一人時便已逃之夭夭。

    朝歌仗着自己化羽境的修爲,絲毫不把遲夙這個半大少年放在眼中。

    遲夙不過三兩招,就將她擊敗了。

    此時纔回過神的朝歌咬牙看着周圍,祭川靠不住,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但她至少要抓走雲歸晚。

    只要抓住雲歸晚,得到她的天賦,她就可以不必消失。

    她周身聚氣,吞下暫時可提升修爲的丹藥,隱了身形朝雲歸晚他們的所在飛去,不過很快,她就自半空中墜落。

    她被一道劍氣擊中了腹部,跌落在地上,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即便你至登仙境,於我而言,仍舊是不堪一擊的螻蟻。”

    “爲什麼一定要搗亂呢?”

    他的聲音清冷遙遠,如煙如霧,溫柔地拂過耳廓,卻聽得朝歌整個人如墜冰窟。

    竟敢如此大言不慚,他到底是誰?

    四周似乎都靜了下來,只餘少年的腳步聲。

    他朝她走了過來,潔淨的衣襬,停在她的面前,就像一朵盛開的月下幽曇。

    他俯下身來,柔和的音調在頭頂響起,帶着沉沉的威壓。

    “還是,你想擾了我的興致?”

    遲夙擡手,紫色的印記打入朝歌的身體。

    朝歌驀然想起,萬妖之國內,永不消退的月色與永不凋零的曇花。

    她死在千年以前,殺死她的,是那個令六界俯首的妖尊陛下。

    如今,她被迫安魂在一具千年殭屍體內,日以繼夜地忍受着毒素的困擾。

    即便她如今代替了成安公主,控制南境,也未曾尋到破解之法。

    她回憶起,她鮮活的如花一般的身體,還有她的妖丹,皆被那人挫骨揚灰,於他而言,的確是簡單到只需動動手指的事情。

    她顫抖着脣,鼓起勇氣順着少年的衣襬向上看去。

    少年容顏昳麗,笑容清淺,紅脣勾起好看的弧度,連那兩簾睫羽,都似要化蝶振翅而去。

    他無疑是殘忍的,可他看着她的眼神,慈悲的就像佛祖座下最虔誠的弟子。

    溫柔又殘忍,弱小又強大。

    千年以前,他就可以飛昇了,但他放棄了,入魔一般選擇所謂的救贖之路,將自己封印在冰川之下。

    他對自己殘忍,對待別人更是殘忍。

    朝歌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噩夢般的夢境襲來,她心如死灰。

    他說的對,即便是登仙境,在他面前也是不堪一擊的螻蟻。

    “遲夙?”

    結界外傳來腳步聲,還有少女焦急的呼喚聲。

    遲夙眼睛亮了一下,再次擡手,另一道完全不同的紫色印記再次打入。

    “皆忘。”

    朝歌渾身一震,方纔的記憶煙消雲散,她立刻清醒過來。

    清醒過來的朝歌,看見方纔還陰冷的少年已面上帶笑,偏頭去看結界外找來的少女。

    她的身旁,跟着衡玉劍君。

    他們的手握在了一起。

    遲夙的笑容僵在脣角,周身的冷意,寸寸加深。

    連腳下的土地,都結滿了堅冰。

    他在失控。

    朝歌意識到,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她笑了起來,眸中翻騰着怒火,看着近在眼前的少年,忽然擡起手臂。

    火紅的靈力突起,幻化成一道利刃,直朝少年刺去。

    少年恍若不知,他看着他們握在一起的手。

    同時,他覺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被人狠狠地捏住。

    朝歌確信,這樣近的距離,他不可能有機會躲開。

    何況,此刻他眼中只有雲歸晚。

    淬着毒的靈刃劃過血肉,落下點點鮮血,下一刻,又被靈力彈開。

    晚晚高高提起的心落下,她輕呼一口氣,捂住了受傷的手臂。

    今日爲了他,竟兩度負傷。

    毒氣蔓延,淨化天賦開始自動清除毒素。

    “遲夙,爲什麼不躲?”

    晚晚蹙眉,語氣之中帶着埋怨,“你明明可以躲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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