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識驟然被切斷,晚晚猛地睜開眼睛。

    遲夙已經醒了。

    此刻的她,與他靠得很近。

    他與她對視着,明眸垂柳,眸色清冽,連眼尾都泛着薄紅,彷彿無邊春色,勾人心魄。

    晚晚的心跳的飛快,她想起身,卻被遲夙按住了腰。

    她被迫與他相貼,感受到他身體的變化,弓着腰就要後退。

    少年氣息滾燙,變得凌亂。

    “你剛纔對我做了什麼?”

    遲夙迷茫地眨眼,似在回味,“感覺很奇怪。”

    晚晚連忙解釋,“你毒發昏迷了,我在爲你修補神魂。”

    少女目光磊落,眼裏倒映着他的影子,純澈的就像一塊黑水晶。

    “修補神魂?”

    遲夙呢喃,竟然只是修補神魂嗎?

    難道方纔的感受是幻覺?

    遲夙曾聽人講過一種極爲古老的雙修法門,就是神.交。

    神.交雙方的精神意識交融在一起,互相汲取,互相溫暖,雙修的兩個人,不僅身心可以獲得巨大的愉悅感,還可以療傷,提升修爲。

    他在昏迷中察覺到她的意識進入了自己的紫府靈臺,她與他神識相交,輕柔的動作,似是愛憐。

    他不曾抗拒她,甚至想主動親近她。

    她溫柔地撫摸過他的所有,讓他體會到莫大的愉悅,好像連靈魂,都被安撫了。

    可這安撫,又彷彿是飲鴆止渴,激起更深的欲.望。

    他直白地看着她,直白地問:“不是雙修嗎?”

    “雙,雙修?”

    晚晚舌頭打了結,她絲毫沒有往這方面想過,她用的明明是療愈的術法,怎麼可能是雙.修!

    晚晚儘量忽略方纔身體所接受到的愉悅感,一臉義正言辭。

    “不是,你想多了。”

    她掙扎了一下,趁着遲夙愣神,轉身跳下了牀。

    晚晚不明白,她不過是想幫他解個毒,怎麼就成了雙.修了?

    她不能再與他如此靠近了,他簡直就是個妖精,單純又直接,她真的有點招架不住。

    晚晚走到桌前,倒了杯涼茶,一仰頭喝了個精光。

    冰涼的茶水流入肺腑,似乎能緩解心中的躁意。

    她又連續喝了三杯,才抵消臉上滾燙的熱度。

    晚晚拿過新的杯子倒了一杯涼茶,端着走到牀前,遞給已經坐起身來的遲夙。

    少年接過杯子,指尖似無意觸到她的肌膚,復又擡起一雙清潤的眸看她,

    “那我的毒解了嗎?”

    “還沒有。”

    說到正事,晚晚才放鬆下來。

    “你是怎麼毒發的?我來的時候,看見劍無淵在這裏。”

    “毒發與他無關......是我攻擊了他。”

    遲夙垂下眸,長睫下眸光微閃,看不出情緒。

    “他說我是他弟弟,可我哪需要什麼親人......”

    他話語中充滿牴觸,整個人散發出陰沉的氣息,與幼時的他很像。

    晚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耳垂上,耳洞還在,童年時受到的傷害也在,而心靈的創傷,哪裏是那麼容易就癒合的?

    書中的劍無淵,始終也沒有認下這個手染鮮血、作惡多端的弟弟,只是如今又要認弟弟,這讓晚晚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遲夙認不認哥哥這件事,系統不做強制要求,晚晚決定支持他。

    “不想認便不認了,以後有我陪着你,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話一出口,晚晚感覺有些怪怪的。

    但這句話似乎取悅了遲夙,他難得露出了今日的第一個笑。

    就在晚晚以爲他會感動到說出什麼話來的時候,他竟然開始懷疑她的來歷。

    遲夙捏着手中的杯子,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對這件事,好像並不意外啊。”

    晚晚能順利進入他的紫府靈臺,讓他覺得很詫異。

    他們沒有結過同心契。

    對於無法掌控的事情,他向來以最直接的方式解決。

    他垂下了眼,腦海中念頭十分坦然——

    他曾經的確有過殺她的念頭。

    他殺人,向來是興之所至,殺便殺了,不喜歡,威脅到他,或者讓他不舒服了,都要殺掉。

    特別是,因爲她,焚情發作的越來越頻繁。

    但如今,他心中竟然涌起一股隱祕的欣喜。

    少年擡起頭,無辜又疑惑地看着她,纖長烏黑的眼睫一眨一眨的:

    “我記得當初你對我說你的天賦是預知,如今又變成了淨化,誰知道以後又會是什麼......你總是騙我......”

    他眼神有一瞬間迷茫,復又清醒,口中呢喃,“所以,你到底是誰呢?”

    晚晚愣住,她已然不記得當初是怎麼忽悠他的了。

    但此刻她想對他說,我是被上天派來拯救你的!

    可是這句話她不能說,就在她絞盡腦汁編造身世之時,遲夙又道: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遲夙彎起脣角,眼中熠熠生輝,連聲音都莫名輕柔如水:

    “你方纔說,以後都會陪着我,死都不會離開,是真的嗎?”

    晚晚:“......”

    她有些跟不上他的腦回路。

    她只記得自己說了以後有她陪着他,並沒有說死都不會離開啊......

    他是不是腦補過頭了?

    “我,我是這樣說的......”晚晚支吾着,“但我好像沒有說過,死都不會離開這種話......”

    沉默了一會兒後,遲夙揚脣笑出了聲。

    這是表明,她承認她是他的所有物了嗎?

    *

    程硯微在清晨返回丹房時,在薄薄的晨霧之中嗅到清冽的松雪香氣。

    回首不經意一瞥,透過長廊雕花的窗欄,她再次看見了季聞笙。

    他隨意地靠在最前端的船舷上,一身雪衣,烏髮飛揚,面容清寒如水。

    他的眉眼淡然雋秀,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令人舒心的力量。

    自從有了上一次的簡單交談經驗之後,她輕車熟路地走到了他身邊,輕車熟路地打招呼。

    “好巧啊,劍君,你也出來看日出。”

    “是你,程師妹。”

    季聞笙看了她一眼,眼中沒什麼情緒,脣角卻掛上了疏離的笑意。

    程硯微在仙門中與季聞笙少有接觸,他是仙門中無數女弟子的春閨夢裏人,也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她沒想到如今因爲雲歸晚的緣故,竟能近距離與這個謫仙般的男人接觸。

    兩人互相問了好,就再也沒有了下文。

    程硯微眼睛瞧着東方露出魚肚白的天空,手指甲在不停地摳着船舷——

    她緊張,又欣喜,同前一次與他單獨相處時的感覺相同,甚至更爲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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