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預感,這趟北境之行極爲兇險,她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要殞命於北境,但是她明白一點,關於蒼元玉,去了北境就一定會有線索。
她看向仍舊倚在窗邊不知在想什麼的遲夙,走過去,將一枚儲物戒遞給他,輕聲道:“拿着。”
遲夙接過那枚戒指,“這是什麼?”
晚晚:“我收集的一些保命法器和藥物。”
遲夙茫然了幾秒。
晚晚覷着他,不慌不忙地開口,“你忘了你上次是如何被白漓尊神抓走的了?”
說到白漓,晚晚又想起在禁淵第九層見過她的事來,於是不緊不慢地將白漓當時的話複述了一遍。
遲夙認真地聽着,面上沒什麼表情,只有聽到那段傳說時,纔看向晚晚。
晚晚道:“她口中的墮仙,可能與蒼元玉有某種聯繫。”
她說完,就看見遲夙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在季聞笙說起蒼元玉的時候,晚晚就注意到遲夙在走神。
但在她即將被燙傷的時候,他還是迅速反應過來了。
晚晚試探着問道:“你......知道蒼元玉嗎?”
“我......”
蒼元玉的來歷他不清楚,但是他記得自己的夢境,夢境中零零散散的回憶,隻言片語,每次都在甦醒時慢慢消散,他覺得他馬上就要抓到什麼東西的時候,腦海中就是一陣尖銳的疼痛。
正如此刻,他臉色蒼白,額頭冷汗頻出,可他就是想不起來,連話也說不出口。
晚晚看到他的模樣也慌了,連忙將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怎麼了?”
他皺眉,“頭很痛。”
晚晚將他攬進懷中,一下下撫摸着他的發安慰着他,心中卻在思考,爲何他這般反應,難道他真的知道蒼元玉?
她記得自己的夢境,她進入那個女子的意識中時,看到了最後發生的一切,她爲了保護蒼元玉甘願與那些人同歸於盡。
所以,蒼元玉到底是什麼東西?
她在想的出神,突然察覺到腰上一緊。
少年臉色蒼白,埋頭在她腰間,雙臂緊緊攬着她的腰肢,低聲呢喃:“沒有人可以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他繼續道:“誰都不可以。”
攬着她腰的手臂在用力收緊,晚晚喫痛咬牙,沒有出聲。
她只是輕拍他的肩背,一下一下,幫助他放鬆。
她不明白他爲何突然間就崩潰了,也不明白他爲何突然就這樣說。
許久後,遲夙才放開了她。
晚晚看到他的眼睫上,金光閃閃。
她下意識捧起他的臉,凝視着那抹金光,聲音輕柔,“你在流淚嗎?”
他不回答,只是擡起微紅的眼看她,脣抿得緊緊的,淚光閃動中,他的模樣再次與小時候脆弱的樣子重疊了。
晚晚心中憐意更甚,忍不住低頭,吻去他眼睫上的淚。
少女輕柔如細雨般的吻落下,很快將他心中惡念和殺意驅散。
遲夙清楚地記得,只是方纔精神恍惚的片刻,他心中涌起了數個聲音——
“殺了她吧,她不會怪你的。”
“如果不殺了她,她早晚會離你而去,留你一個人在世上痛苦。”
“不捨得殺她嗎?那就把她一起拉進深淵吧,你纔是身在深淵下的那個人啊,她憑什麼不來陪你?”
“沒人愛你,沒人喜歡你,沒人理解你,你現在只有她啊,你可千萬別讓她逃跑啊!”
遲夙封閉了靈識,那些聲音慢慢消失。
他低聲喚她,“晚晚。”
晚晚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他面露歉意,“我還欠你一個儀式。”
他知道熾淵之下有一件絕美的瑤光羽衣,靈氣天成,是熾淵烈凰一族的鎮淵之寶,如今這件羽衣,被北境境主搶走。
他要去把它奪回來,送給她。
如果穿在她身上,一定美豔的不可方物。
晚晚一愣,知道如今是多事之秋,也知道自己歸宿,也仍笑着道:
“我們已經結了道侶之契,儀式就不重要了,如今挺好的,不是嗎?”
是挺好的,她陪在他身邊,他們如此親密,卻總少了點什麼。
不過真的不重要嗎?
他有些茫然。
他的孃親,寧可把那人逼瘋,也要同那人成親,只爲了將那人困在自己的身旁。
他能感受到她的執念。
就像,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執念一般。
*
遲夙出現在丹房內。
正在丹房煉丹的程硯微察覺到屋中多了一縷氣息,她轉頭,看到遲夙一身雪衣坐在窗口。
金色的豔陽落下,少年籠罩在朦朧的光影中,美的不似凡人。
程硯微一怔,她不是第一次見遲夙,反倒每次見都會被他驚豔到。
只是他太冷,臉上雖然掛着笑,笑意卻像一把冰刀子,也像要殺人,除了雲歸晚,其他人別想得到他任何好臉色。
就像此刻,她修爲再不濟,也能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氣息,掩飾不住的冷。
少年彎眸:“程師姐。”
程硯微匆忙間打翻了藥瓶,“是,是遲師弟啊,進來坐。”
遲夙看了一眼那翻倒的藥瓶,察覺到自己的殺意嚇到了這名丹修,於是收斂了氣息,“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你。”
程硯微睜大眼睛。
自己一介小丹修,他有什麼事能請教自己的?
他笑眯眯,“聽說程師姐最喜到人間遊歷,我想問問程師姐,最美的嫁衣在哪裏可以買到?”
程硯微眼睛一亮,遲夙這是開竅了,想給雲歸晚驚喜了?
她立刻如數家珍,倒豆子般說了幾家成衣老字號的名字,甚至提到了那件瑤光羽衣,末了還補充道:“只要是嫁衣,阿晚都喜歡,上次我們去挑嫁衣,她明明羨慕極了,口中卻不說。”
遲夙喃喃:“原來是這樣。”
她喜歡,卻不願意,爲什麼?
程硯微眼懷憧憬,“是啊,試問天底下哪個女子不願與心愛之人成婚呢?你們感情那麼好,等回來後,一定要風光大辦,我們還等着喝喜酒呢!”
遲夙點頭,“好啊。”
少年垂落了眼睫。
無論是結血契還是婚禮,都是相愛的證明,爲何她不願意?
初嘗人間情事的少年不明白,天下女子都願意的事情,爲何她不願意。
程硯微察覺出他的心事重重,忍不住出聲問道:“遲師弟,你可是想給阿晚一個驚喜?”
遲夙回神,眨了眨眼睛,“是啊,這事只有程師姐一人知曉,請程師姐幫我保密。”
被信任的程硯微受寵若驚,忙不迭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