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蒼彧帶着屬下火速前往神棄之淵時,神棄之淵的結界已然出現裂縫。

    不僅神棄之淵,連修真界其他被封印的魔穴,也都一一被衝破,魔氣開始在人間肆虐,修士們很快便察覺到不對勁了。

    曾經遲夙提出神棄之淵結界有損時,只有少數修士前往修補結界,大多數人因懼怕當年的慘劇,不肯前往,所以,一直以來,修補結界的都是他一人。

    衆人見識過他的力量,又或者說是蒼元玉的力量,呼風喚雨,山河傾倒,何等可怕。

    更重要的是,如今所有的修士都明白了一件事,擁有蒼元玉,便擁有了這種可以與天道抗衡的力量。

    百年來,不知有多少仙門多少修士,表面光明磊落,私底下嘴臉貪婪,爲了得到蒼元玉不擇手段。

    因當年那一戰,北境統治徹底被抹除,修真界的戰爭與人界很遙遠,北境並不會成爲無主之境,連帶着藏有天下至寶的鴻蒙祕境一併劃入了妖界。

    妖界因蒼元玉的存在迅速崛起,從此與修真界平分秋色,而魔界苟延殘喘,因天魔城與天魔淵的存在,被迫簽訂了喪權辱魔的《三界和平公約》,成爲了修士和妖修的試煉場。

    昔日的太和仙門三十六峯因立場不同分化兩個獨立的宗門,褚家因參與當年謝家滅門一案,幾乎從世間銷聲匿跡。

    前些日子,妖界的妖尊陛下無緣無故屠了天魔城十萬邪魔,暴戾之名傳遍三界,讓一衆修士更加擔憂,畢竟人與妖不兩立,他們不可能讓妖物來統治修真界。

    而九華法會的召開,甚至連象徵性的請帖都未發給妖界。

    這些消息,遲夙當然都知道,但他從不願理會,妖修再強大,在人修的眼中,也不過是畜生。

    他知道人心險惡,不欲捲入紛爭,索性偏居一隅,以另外一種方式,守護着晚晚曾經所守護的修真界。

    *

    百年前的戰爭已然落幕,北境人間的街頭依舊川流不息,清晨的薄霧氤氳中,有引車賣漿的婦女隨口吆喝:“賣豆漿,熱氣騰騰的豆漿!”

    一位青衫男子頭戴幕籬仗劍走過,跟在他身旁的女子面容溫婉,肩頭臥着一隻渾身雪白似糰子般的靈寵。

    早點攤子上飄來羊肉與胡椒糅合的油脂的香氣,小販一邊利落地烙餅一邊喊,瞧見兩人走過連忙招呼,“姑娘,要不要來張胡餅?”

    雪糰子聞到香氣,頓時興奮起來,脖子伸得老長。

    女子低聲問:“季師兄,要不要用點飯食?”

    男子淡聲道:“嗯。”

    “胡餅,香噴噴的胡餅!”

    女子便道:“麻煩老闆了,三份胡餅。”

    說罷又看向一旁賣漿的婦人,又要了三碗豆漿。

    兩人在小桌前坐下,糰子便躍上桌子乖乖地等着投喂。

    青衫男子取下幕籬,露出一張清秀俊逸的臉龐,正是衡玉劍君季聞笙。

    而他身旁的女子,則是程硯微。

    胡餅很快送了過來,豆漿也端上了,程硯微付了錢,把一碗豆漿放在糰子面前,糰子乖巧地併攏小爪子,小口小口地舔舐。

    兩人靜默地對坐,喫着手中的餅。

    這一幕在過去的幾十年間,重複過無數次。

    一旁有幾名修士邊喫邊聊:

    “一百年前那場魔潮啊,簡直是太恐怖了,我這隻眼睛,就是讓魔氣給灼瞎的。”

    另一人口中咬着餅含含糊糊:

    “可不是,當年我還是傲月宗的小弟子,我們宗門上下幾乎全部折在了北境,要不是我命大,早就成孤魂野鬼了。”

    “對對對,我也是,我差點就以爲我回不來了。”

    說話的是一位女修,幾人說着又壓低了聲音,說起了別的。

    程硯微看了一眼面無波瀾的季聞笙,低頭咬着咬着手中的餅。

    當年雲歸晚離開的太快,令衆人措手不及,程硯微依舊對當時的雷劫心有餘悸。

    那是一場猶如末日般的景象,整整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盡數劈在魔氣沖天的極上城。

    上古大魔的怒吼傳來,驚天動地,空氣中瀰漫着血腥氣和焦糊味,刀劍相交聲不時傳來,漫天的雷火與雪光將蒼穹映得如同白晝。

    她趕到那裏時,雷劫已接近尾聲,極上城已成爲一片廢墟。

    一向爽朗的流光劍君面色陰沉,更是大開殺戒,打得黑龍使連連後退,重傷逃竄,其他長老也是沉默不語地與戾王殘部對戰。

    她看到失魂落魄對敵的季聞笙,悄悄抹眼淚的靈璽劍君,以及廣場中央佝僂在地的遲夙。

    她找了一圈,也沒找到雲歸晚的影子。

    心頭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

    尋常修士難以觸碰雷劫,衆人只能一邊消滅殘餘的魔修一邊在外圍等待。

    她朝季聞笙奔去,追問雲歸晚的下落,季聞笙才木然道:“她已經走了。”

    她這纔看見,那個背部彎成一張弓的少年,仍保持着虛抱的動作,在漫天劫雷中,崩潰到痛哭失聲。

    她還記得,劫雷過後,華光萬丈,天門大開,而那白髮少年,卻不聲不響地起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從此以後,她再也沒有見過遲夙。

    自雲歸晚離開後,衡玉劍君閉關數年不出,出關後又一直消沉,直到他得知遲夙在人間尋找雲歸晚,他才醒悟過來,親自去妖界找了遲夙。

    接下來他就辭別了靈璽劍君,獨自在外行走修煉。

    程硯微便是在這個時候追隨上季聞笙的腳步,風裏雨裏已有數載,不曾離開。

    她如今已成爲世間頂級的丹修,修爲已至問心境,跟着季聞笙修煉期間,逐漸成長起來。

    程硯微嘆了一口氣,收回思緒,又看向季聞笙。

    眼前的青年一襲青衫出塵,烏髮如墨。

    晨間的微光落在他蒼白的面容上,將下垂的鴉色長睫染成淡金色澤,舉手投足間猶如一幅淡雅的畫卷。

    程硯微的心急促地跳動了一下,低頭咬了咬脣,一邊給糰子撕胡餅投喂一邊道:“季師兄,可合你胃口?”

    季聞笙向來不挑剔,聞言便道,“還不錯。”

    程硯微點頭,“我們已經走完了北境,接下來去哪?”

    季聞笙停下手中攪拌豆漿的勺子,遲疑道:“接下來......”

    “是那位的千歲誕辰。”

    季聞笙話還未說完,只聽一旁的男子神祕兮兮地對同桌修士說:

    “我聽我師父說那位陛下是蒼元玉化形,蒼元玉的力量你見識過吧,移天換日,山海皆可平,擁有了蒼元玉,飛昇便不在話下。”

    程硯微蹙眉,微微側頭看去。

    “真的假的?”那修士一愣,“怎麼得到那塊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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