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定在妖尊陛下千歲誕辰那日。

    征討妖界的檄文由萬劍宗帶頭起草,其餘宗門再按下血手印,到場的宗門中,只有無定劍宗,菩提寺和蓬萊仙門下屬的宗門拒絕參與。

    鍾天師毫不在意,無定劍宗傅行知性格乖張,難以掌控,菩提寺那羣佛修,僅有一個行止大師充門面,蓬萊仙門一羣毒修,根本不成氣候。

    他擔心的唯有那位妖尊陛下的師尊靈璽劍君與曾經的劍道至尊溯流光,若是這二人出手,他的勝算就小了許多。

    也正因爲如此,他纔有了掣肘的法子。

    討伐妖界是修真界衆仙門的決定,若這二人明目張膽地阻攔或幫助妖界,定會引起衆怒。

    而妖界若提前動手,他們更師出有名,如今,他只需要撐過這幾日,等那一日來臨就好。

    九華法會暫時告一段落,有道童靠近鍾天師說了什麼,首席大弟子袁訣見狀,便主動出來主持大局,攜一衆弟子安排衆仙門前往側殿休息,鍾天師則臉色緊繃,步履匆匆地離開了議事大廳。

    季聞笙壓了壓帽檐,假意前往側殿,隱了身形與氣息跟上去。

    二樓的傅行知見狀,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鍾天師沒有用術法,而是直接掠入了一處山坳中消失不見。

    那山坳雲深霧罩,華光爛漫,靈氣充沛,竟似一處神仙洞府。

    季聞笙站在那處洞府前,察覺到空氣中若隱若現的魔息。

    他如今已是半步飛昇之境,而他竟完全摸不出鍾天師的修爲,離鍾天師越近,他便越能發覺他身上的怪異之處。

    聯想到之前在褚煙煙身上發現的獻祭符咒,季聞笙猜想,鍾天師一定掌握了什麼來自上古的邪惡祕術。

    正在這時,耳畔傳來一聲輕喚:

    “聞笙。”

    季聞笙隱身在花叢中,目光落在一隻羽毛斑斕的蜂鳥身上。

    *

    鍾天師剛轉過一處山石,便瞧見了滿地的鮮血,鋪着煉氣石的小路上滿是拖拽的痕跡。

    兩旁的花草倒伏,花瓣落了滿地,零落成泥,混在鮮血中,像一團團噁心的血肉。

    “啊——”

    洞中傳出嘶吼之聲,猶如野獸的咆哮。

    緊接着,一道顫抖的聲音驀地響起。

    “爹,好疼,救我——”

    鍾天師微微蹙眉,快步朝洞口走去。

    洞口外立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小道童,看見鍾天師前來,忍不住上前。

    “見過天師。”

    鍾天師語氣微冷,“發作多久了?”

    “已……已有半日了。”

    小道童面色蒼白,寬大道袍下的身體瑟瑟發抖,他因緊張,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公子,剛……剛已經喫過了一名真丹境的修士……仍,仍不見緩解。”

    他瑟縮着擡頭看向鍾天師,“公,公子說,還要......”

    鍾天師冷冷看來,“那便繼續給他喫!”

    “是,是......”小道童忙不迭點頭,轉眼又苦笑,“可是,天師,咱們先前抓的修士都已經被公子喫完了......”

    鬚髮皆白的老者冷笑了一聲,“峯頂那麼多修士,讓你大師兄隨便抓幾個來不就好了?”

    “是......”

    小道童被他的冷笑嚇得哆嗦了一下,飛也似地逃開了。

    洞府深處,哭喊聲不絕於耳,鍾天師閉上眼,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他提步,朝洞內走去。

    *

    一隻蜂鳥落在鍾天師的發冠上,悄無聲息地跟隨他潛入了洞府。

    越往裏走,血腥氣越濃,重重壓制陣法下,一間極爲寬闊的山洞顯露了出來,像是一座山徹底被掏空,建成了地宮的模樣。

    火焰結界在四周燃燒,將洞內映得一片通紅,而在這地宮裏,入目便是一方巨大的血池。

    一個血肉模糊的東西被鎖鏈鎖着,泡在血池中,濃重令人慾嘔的血腥氣便是從這血池中散發出來的,血池的上空,則籠罩着極爲濃厚的魔息。

    那東西咆哮着,攪得血池不住地翻滾,池中的人骨,骷髏隨波浮沉,它喉間不時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又不時說着人話。

    “爹!好疼啊!”

    “啊——殺了我吧,我不想活了......”

    “爹,救我......”

    鍾天師麻木地看着池子中的東西,雙手聚靈,周身靈力涌動,手中鮮血涌出,慢慢送入那團血肉身上,那東西的哀嚎之聲頓時弱了下去。

    鍾天師收回了手,試探般地開口輕喚:“磬兒......”

    那團原本安靜下來的血肉聽到聲音,立刻掙扎起來,巨大的身體從池子中站了起來,蕩起血海。

    它受靈力吸引,朝鐘天師撲了過去,鍾天師雙目一凜,立刻後退數步,但還是被濺了一身的血。

    由於被鎖鏈牽制,那東西無法再前進半分,但它張着血盆大口,周身潰破,血液混着不知名的東西從巨大的身軀上掉落,腥臭無比。

    鍾天師心中駭極,手中化出斬荒劍,慌張作勢要砍下去,只聽怪物的嘶吼聲伴隨着哭聲傳來——

    “爹,快點拿蒼元玉來救我啊,我疼的受不了了!”

    “爹,你看見了嗎?我的血肉都化了!”

    鍾天師顫抖着手,憶及過往一幕幕,卻再也無法下手。

    正在這時,洞府外傳來大徒弟袁訣的聲音,“師尊?”

    鍾天師狼狽地從地面上爬起來,用了一招清塵訣,又恢復成了之前那個仙風道骨的天師大人。

    “進來。”

    袁訣面色自若地走了進來,一抖乾坤袖,落下幾名尚在昏迷中的修士。

    “師尊,這幾個的修爲,最低真丹,最高問心,應該足夠了。”

    說罷,他低下頭,連一眼都不敢亂瞟。

    鍾天師唔了一聲,再一擡手,袍袖輕揚,那幾名修士便落入了血池中。

    “磬兒慢慢享用。”

    乍一落入,幾人便清醒過來,乍見眼前一幕,幾乎嚇得暈死過去,那問心境的修士,擡手就打出一道符籙。

    可那血肉模糊的東西卻沒放過他,一爪穿透了他的丹田,生生挖出了他的金丹,放入口中大肆咀嚼。

    很快,幾名修士便被撕得粉碎,腸穿肚爛地泡在血池中再無聲息。

    待吃了幾名修士的金丹後,血池中的龐然大物漸漸縮至成人般大小,渾身赤裸着從血池中站起。

    竟是一名成年男子。

    鍾罄竹淌過血池,走到鍾天師身旁,拿起扔落在地上的衣衫,披在身上。

    鍾天師不忍直視,蹙眉道:“磬兒,你再忍忍,爹爹已經召集了仙門聯手討伐妖界。再有六日,我們便能拿到蒼元玉了。”

    “還有六日啊……”

    鍾罄竹蒼白的臉緩緩看向鍾天師,“爹,抓到她了沒有?”

    鍾天師對上他嗜血般的眼神,躲閃了一下,才道:“爹已經讓前妖王去捉她了。”

    “雲霓。”

    他微勾了脣角,冷笑了一聲。

    “等抓到了你,我一定要好好折磨你,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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