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雲遮天蔽月,隆隆的雷聲不時滾過天際,萬劍宗的上空,血腥的一幕正在上演。
爲了震懾整個修真界,朱雀將遲夙與鐘磬竹的對決影像記錄了下來,並由林宴利用祕術將這一切投射在萬劍宗的夜空中。
無論是已經趕來萬劍宗的,還是已經身在戰場之中的,又或是正在廝殺的修士都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親眼目睹了這一幕。
若說先前遲夙操縱雷劫虐殺鐘磬竹是令人震撼膽寒的,那如今這一幕,則無疑令人作嘔鄙棄。
一代宗師鐘鼎,被親生兒子活生生撕碎併吞噬。
這一刻,便是萬劍宗的首席大弟子袁訣都忍不住齒冷。
鍾天師修道數千年,在修真界享有極高的地位,他隱世埋名一輩子,唯一的跟頭就栽在自己兒子身上。
他縱容鐘磬竹吞噬有修爲的修士,利用古老的符咒吸取他人的壽命,如今又爲了幫吞噬了混沌之力的兒子化形,緩解他的痛苦,不得不謀劃一場奪取蒼元玉的戰爭。
他早就勸阻過鍾天師,混沌之力可泯滅人的心性,可鍾天師執意如此,並稱自己是不得已而爲之。
袁訣明白,師尊他看似不得已,可這不得已,卻註定了他的結局:一步步從光明走向地獄,永不超生。
此時,鐘磬竹吞噬完父親的金丹和血肉,趁着夜色,迅速結出一道藏匿結界,鑽進了密林中,逃離了遲夙的神識。
他如今又恢復成了人形,只是還需要找地方療傷。
袁訣擁有與本門弟子相通的靈識,他紅着眼,一劍砍翻一名修士,提着劍就追了上去,待看見他的身影后,袁訣躍至他身後:
“鍾罄竹!你瘋了!”
“你知道不知道你剛纔做了什麼?!”
鍾罄竹轉身,眸光森然地看向袁訣,忽地舔了下脣,緩緩地朝他走近。
“你說什麼?”
袁訣方纔是全憑着一腔熱血衝過來,此時看到他的眼神,竟然渾身發抖起來。
他察覺到鐘磬竹的殺意,兩人懸殊的修爲令他底氣不足,狼狽後退:
“鐘磬竹,你還是不是個人!師尊是你親爹,你竟然爲了自己,吞食師尊的金丹和血肉,你……”
袁訣的脖頸驀地被一隻突然出現的漆黑利爪狠狠掐住,提至半空。
“你算個什麼東西?”鍾罄竹擡眼,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敢對我大呼小叫?”
袁訣掙扎,臉漲得通紅:“你要……做什麼......”
下一秒,“嗤拉”一聲,又一隻漆黑的利爪穿胸而過,那暴露在背後的利爪中,赫然便是一枚金燦燦的修士金丹。
袁訣絕望,知道自己已無生路,用盡力氣大喊一聲:“斬荒!”
原本隨着主人的隕落而被困混沌之力中的靈劍斬荒驀地飛起,渾身迸發出強烈的青光。
“清理門......”
一個戶字還未來得及說出口,袁訣便被那利爪生生撕成了兩半。
斬荒劍被鍾罄竹用混沌之力困在原地,錚鳴哀嚎不已,直至混沌之力絲絲縷縷侵入劍中,才慢慢安靜下來。
“不過螻蟻而已,還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
鍾罄竹握住斬荒,冷笑了一聲,正欲去尋遲夙決一死戰,忽然又似察覺到什麼,腳步一頓。
他蒼白的面容上驀地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已被混沌之力浸染成黑色的脣不帶感情地吐出兩個字:
鍾罄竹望向萬仞山外那一片波光如鏡的鏡湖。
“我何必要與他那般的強者硬碰硬?讓他嚐嚐痛失所愛的味道也不錯。”
鍾罄竹擡手,指尖逸出一縷濃重的混沌之息,輕輕一吹。
混沌之息便悄無聲息地飄進了夜空中。
與此同時,那些先前飲了血酒,或被混沌之力沾染的修士,如被神祕的力量擊中,驀地站了起來。
遲夙正站在山巔之上展開神識到處巡視,尋找鍾罄竹的下落,沒想到,身邊悄無聲息地出現了數十道黑影。
這些黑影殺氣騰騰,雙眼無神,竟都是各大仙門宗派的掌門長老。
遲夙忙着找鍾罄竹,自然是理也不理他們。
可他們窮追不捨,大有不殺了他就不停下來的趨勢。
遲夙輕蹙眉頭,他倒不是覺得這些修士難以對付,而是覺得殺他們浪費時間。
他一把抓過漂浮在空中的白澤劍,正準備花點時間料理掉這幫惱人的蒼蠅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弟弟,這羣雜魚讓哥哥來料理吧!”
遲夙看向爲首的那名黑衣青年,目光頗爲不善,但也沒說什麼,隨即抽身離去。
“嘖,還真是不客氣,都一百年了,連聲哥哥都不喊。”
劍無淵氣得差點心梗。
一人道:“屬下早就提醒過劍君,不要給陛下送美人,您偏不聽……”
“閉嘴!幹活!”
*
鏡湖是萬劍宗的聖地,也是禁地。
這片湖泊是萬年前仙魔大戰時形成的,其形狀像一塊圓鏡,晚晚在接近這裏時,便感受到儲物戒指中另外兩片虛空鏡碎片的震動。
當她到達鏡湖時,玄武君正與人對峙,說是對峙,也不太像,不過是兩人一站一坐,隔着結界,遙遙相望。
而湖邊,佈滿了萬劍宗弟子和長老的屍體,看來,在他們到來之前這裏曾有一場惡戰發生。
站在岸邊的是玄武君與妖界的幾位長老。
坐在湖中央的正是前妖王淵爍離。
玄武君看到晚晚從空中躍下,當即上前,將他到來時所見的一幕告知晚晚。
晚晚淡淡地看過去,輕聲問:“你說是他殺了這些萬劍宗長老和弟子?”
玄武君點頭。
晚晚又問:“他爲何要這樣做?”
玄武君回道:“他不肯說,只說要等您來履行承諾。”
晚晚明白了。
她走到這倒映着血月的湖水前,猶豫了片刻,看了一眼坐在湖中央的男人,擡腳便走了上去。
沐沐站在晚晚肩膀上,拍了拍翅膀。
玄武君正想伸手阻攔,沒想到晚晚竟穩穩當當地站在了湖面之上,行走之間如履平地,連裙角都未沾溼。
玄武君一愣,帶領手下也踏入了鏡湖。
鏡湖竟真的是鏡湖。
幾位妖修好奇,用武器去戳那水面,竟戳到了厚厚的堅冰。
一行人如同走在虛空之上,頭頂是一輪微紅的彎月,腳下則像鏡中另一個奇異的世界,虛虛實實讓人分不出真假。
晚晚走到淵爍離不遠處停了下來。
淵爍離的目光很冷,臉上有幾處細小的傷口,他緊抿着脣,盯着晚晚,片刻後冷聲道:“碎片帶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