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王玉墨書比我大幾個月,皮膚微黑,棱角分明,英氣逼人,眉眼頗有些冷峻,看上去實際年齡大一些,景王玉墨辭比我小一歲,與嵐妃相肖,只是嘴脣略薄了一些。安和一如既然對我視而不見,只牽着景王的手徑直向前,倒是看上去有些嚴肅的弘王對我點點頭。路上,領路宮女走的太快的時候,弘王還會叫住她,然後回頭輕輕囑咐我一句:“妹妹,路滑,你走穩一些”。我點點頭,心道:“常聽巧兒說弘王頑劣,經常被嵐妃責罰,沒想到,是個挺會照顧人的哥哥。”
其實太后身體不適,並未賜見任何皇子公主,衆人不過在宮外叩首,以示孝道,一會便散去了。
回宮路上,太陽已然高高掛起,安和素來嬌弱,還沒走到一半路程,便要傳步輦,她微微揚起頭,對我說:“你自己回吧。”
弘王搖搖頭說:“姐姐,這樣不好吧,夏日裏日頭毒得很,給憐兒妹妹也傳步輦吧!”
安和一聽,氣得臉都紅了,但她卻不和弘王爭論,反而大力推着我:“你這樣低賤的身份,也配乘步輦!”
我一下摔倒在地,小腿蹭着地面直接磨出了血痕,弘王趕忙上前扶起我,我強忍着眼淚道:“謝謝安和姐姐教誨,不勞墨書哥哥掛心,憐兒自己走回去便是。”弘王皺了皺眉頭,正要說話,我忙用眼神打斷他。
我撩起裙子,正要轉身離去,景王卻突然尖聲叫起來:“看!她身上那個玉佩,定是偷來的!”安和馬上過來攔住我,一邊翻我的衣裙,一邊鄙夷地說:“哪裏偷來的!快交出來!”
我雙手捂着玉佩,連連後退,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不是的,不是偷的,是,是我母親留給我的。”
“這個玉佩和我在父皇書房裏面看見的是一樣的,肯定是你偷父皇的!”
弘王忍不住喝到:“墨辭,你胡說什麼呢,憐兒妹妹從未去過父皇書房,也不曾面見過父皇,如何能偷的父皇的玉佩!”
安和仍是狐疑的看着我,不過卻放了手,小聲說了一句:“那倒也是,她哪裏有福分見父皇?”
我急急的想奔回去,也不管耳後景王仍在大聲詆譭我:“定是她偷的!定是她偷的……”
我沿着一條小路奔走了幾十步,忽然意識到,我甚少出玉嵐殿,不認識路,這會子該往哪裏走呢,我遲疑着,是不是要回頭去找玉嵐殿的宮女,又思量着,應是沒有人在原處等我的。
正爲難時,身後突然穿來了弘王溫和的聲音:“我坐不慣步輦,還是同你一起走回去吧,我知道一條小路正好經過御花園,還可以看看風景。”
第二日,弘王仍是陪同步行回去。
我問他:“巧兒姐姐說,安和和景王回去和娘娘告狀了,聽聞你被嵐妃娘娘狠狠責罵了。”
弘王一副不在乎的樣子,笑道:“無妨,我一向頑劣,被母妃責罵慣的。”我也跟着笑。心裏卻極是難過,我知道,嵐妃娘娘罵的話甚重,言語之中我亦是低如塵埃。
弘王又安慰我道:“你也別把母妃的話放在心上,她對你母親——”弘王頓了頓,想是在斟酌語句,“有些微辭,故而對你有些成見,你不必理會,你是父皇的骨肉,身份自然是貴重的。安和脾氣大,墨辭還小不懂事,你不要和她們計較”
我又低聲問他:“你知道我母親的事嗎?”
弘王搖搖頭,“只略略聽說過,不知詳情。”
我點點頭,是了,他才比我大幾個月,哪裏就知道那麼多年前的事了。
這一連十幾日,我天天去往福壽宮,回程時,弘王依舊不肯乘步輦,每次都同我一起從御花園的小徑步行回去。
我心裏過意不去,想送一份禮物給弘王表示感謝,可我知道他什麼也不缺,思來想去,我的女紅因自小和巧兒姐姐學習,雖然不比宮中繡娘技藝精湛,但也過得去。我夜夜秉燭,花了十餘日精心繡了一個青竹香囊。
弘王收到禮物,撫着香囊上繡的青竹,滿眼是驚喜,“妹妹怎麼知道我最喜歡竹之青翠修美?“
我抿嘴一笑,答道:“一是取竹之節節高之意,更是覺得墨書哥哥有竹之風韻。”
弘王一聽,更是高興,向我連連道謝,又懊惱自己失禮,沒有給我準備禮物,忙不迭向我賠禮道歉。
我心裏更樂了,弘王看着老成,內心依然是個驕傲矜持的少年,亦是有爭榮誇耀之心呢!
弘王非要追問我喜歡什麼,要去幫我淘換過來,最後我只得說:“那以後有機會,哥哥帶我去宮外玩玩吧。”
弘王和我拉鉤,說元宵夜京城最是熱鬧,以後一定帶我去逛花市。那日,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也放佛從他的眼中看見了元夜時,那花市燈如晝。
太后終於痊癒,福壽宮賞賜了好多人,連我也拿到了一把金瓜子。我又回到了往昔。除了向嵐妃娘娘請安,幾乎足不出戶了。嵐妃娘娘依然不搭理我,只是我跪安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要跪到半個時辰,等到我的膝蓋紅腫,碧環姑娘放佛纔想起我似的,揮手讓我退去。我明白,這是因爲皇上越來越少踏足玉嵐殿,她心中煩悶,拿出出氣罷了。
對此,我並不覺心煩,因爲有時會遇見弘王,景王來請安。弘王會在殿外的杏林等我,給我送上一手帕的我愛喫的甜食。雖不能多絮話,但總能讓我開心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