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這天,永巷街,柳絮滿天飛。

    蘇淺易被飛奔而來的車狠狠撞飛人又重重摔在地上,五臟六腑像是移了位,渾身疼的讓人直掉眼淚。他卻沒有注意身上的傷,只是神色茫然地看着天上飄飛的柳絮。

    他以爲這些是雪,他想接住這些雪等謝景安回來。

    謝景安三十八歲那年告訴蘇淺易,他要去很遠的地方出差,要離開很久,不方便帶着他一起去,也不能接他的電話。

    好在周圍的人已經打點好了,不會讓蘇淺易餓着冷着,他讓蘇淺易在家好好的等他回來。

    蘇淺易一臉不高興地問:“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謝景安看着他如同以往一樣溫和一笑,然後他看着窗外低聲說:“等六月下雪的時候,我就回來了。”

    蘇淺易一臉的很不開心,他並不想讓謝景安離開。謝景安輕輕說了一句聽話,那他就聽話。

    他聽話的老老實實等了兩年,等得委屈又不耐煩,但是隻能等着,因爲他找不到謝景安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找,撥打謝景安的電話永遠沒有人接。

    好不容易等到了六月,他就跑到街頭從早等到晚,等一個下雪天。

    他在六月盼望着每天都下雪,只是兩個六月都過去了,雪也一直沒有下過。

    在冬天時他會恨恨的想,爲什麼不能冬天回來,冬天的雪好多。

    今年是蘇淺易等謝景安的第三個年頭,今天城市上空突然飄起了柳絮。

    雖然剛入五月,但蘇淺易卻很高興,他望着天空上飄着的白色東西,固執的認爲它們就是雪。

    下雪了,謝景安也該回來了。

    他高高興興追着柳絮跑,嘴裏歡快的唸叨着下雪了。然後就被瘋狂行駛而來的車輛撞上了。

    許是生命到了最後的階段,年過四十智商卻一直跟個孩子一樣的蘇淺易整個人突然清醒過來了,往事浮光掠影般在他眼前閃過。

    在永巷街,認識他和謝景安的人都知道他們是兄弟,是比親兄弟還親的表兄弟。其實他們根本不是兄弟,甚至彼此沒有半毛錢的血緣關係。

    蘇淺易二十一歲那年被人砸傷了頭壓迫到了神經,從此人如四五歲的稚童。

    從那時開始,謝景安就把他帶在了身邊,一直到他們三十八歲。謝景安病重之際還說了永遠沒辦法實現的諾言,就是爲了不讓他傷心。

    說起來他和謝景安不過是高中接觸過幾次。

    謝景安,沒有父母,一直同爺爺一起生活。但他非常上進學習又好,中考後直接被學校領導上門挖了過來。對謝景安,學校每年都有一筆生活補助,他是老師看重的人才也是學校招生的榜樣。

    蘇淺易學習偏上,好好努力一把應該能考個不錯的學校。

    他家庭富裕,家裏有個不大不小的公司還有屬於自己的廠子。他的人生規劃就是上個大學畢業後入公司,又或者是出國留學,在國外轉悠一圈回國後再入公司搭理產業。

    蘇淺易和謝景安的交際圈不同本來不會有什麼太深的交集,只不過每個學校都有那種喜歡欺凌人的學生,他們學校也不例外。

    謝景安成績很好,基本上都在年級前三,很被被老師看重。只是他家庭條件不好,每天都低着頭學習,身上一直穿着校服,時間長了,校服顏色都有些發白。

    一些家庭富裕人品和學習都不怎麼樣的學生看不慣他,覺得這樣的人憑什麼壓在他們頭上,於是他們就想欺負他。

    老師雖然看重謝景安,但總有顧及不到的時候。

    蘇淺易偶然見過謝景安被幾個人圍攻,他隨手幫了他一把,還送他去了醫務室。

    蘇淺易長得好,家世也好,學習又還算可以,算得上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他對謝景安的態度放在那裏,謝景安的日子要好過得多。

    除了幾次的幫忙,兩人都沒說過幾句話。

    在那年高考前的一個月發生了一件事,謝景安的一個室友拿着他鎖在櫃子裏的筆記本跑到教室。

    這人把筆記本放在蘇淺易書桌前高聲喧喊道:“蘇淺易,這是謝景安的筆記本,你看看,裏面寫的東西都和你有關……”話說到後面是十足的曖昧和幸災樂禍。

    打開的筆記本上寫着蘇淺易的名字,那是少言寡語的謝景安的隱祕心思。

    看到這些的人都知道這代表了什麼,在衆人各色各異打量的眼神中,坐在教室啃題的謝景安猛然站起身。

    他應該根本沒想過自己的祕密心思就這麼被人曝光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成了別人議論的話題,所以臉上的神色根本沒辦法掩飾。

    蘇淺易擡眸,看到的就是謝景安死死抓着褲邊卻仍舊顫抖不已的雙手,是謝景安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還有絕望眼神。

    人慌張到了極點,也可憐到了極點。

    蘇淺易其實是一個很冷漠的人,他對人並沒有太多的同情心也不輕易同人交心。

    不過那一刻,在衆人看戲的目光中,他對着謝景安說了聲謝謝。

    在衆人傻愣之際,他直直看着謝景安說道:“我六月八號那天年滿十八,到時可以談戀愛。”

    在口哨聲、歡呼聲和一些不和諧的聲音中,蘇淺易輕輕合上了筆記本。他和謝景安都明白,那句話不過是在幫一個人解圍。

    四周圍着的人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但他們看熱鬧不嫌大,都在議論蘇淺易這話是對着謝景安說的。

    謝景安對蘇淺易的感情代表了少數人,突然暴露出來,有人會感到厭惡有人會覺得噁心還會有人拿這件事攻擊他。

    也許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就會被各種流言擊毀。

    雙向奔赴的感情總能迎來一些共鳴,也許還會有人看不慣會說一些難聽話,不過總歸要顧忌着蘇淺易的面子而不至於太過分。

    事情已出,流言蜚語必不可少,總歸要控制在可接受的範圍內。

    蘇淺易對謝景安並沒有特殊的感覺,他說這些話不過是覺得沒必要毀了一個努力奔跑的人。再說他輕狂慣了,並不會把那些指指點點放在心上。

    隨着時間的推移,高考很快來臨。

    蘇淺易發揮的不錯,考上了錦城大學,選了金融專業。他並沒有刻意避開或打聽謝景安的成績,不過謝景安考得很好,考上了京城大學的計算機系。

    兩人從此再無交集。

    蘇淺易二十歲那年,家裏的公司因投資房地產不利資金斷裂被,與此同時家裏廠房無端失火,貨物被全部燒燬,還燒傷了不少人,需要賠償一大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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