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明珠站在辦公室的窗前靜靜的喝着紅酒，靜靜的從十二樓俯看樓下的大街。
大街上的坦克和武裝部隊已經不見，國防部長亞佐夫的被捕和內務部長普戈的自殺，莫斯科在經歷了短暫的動盪後漸漸恢復了秩序，午夜的大街上冷冷清清，偶爾有汽車和行人匆匆而過。
辦公室裏的電視機正在重播戈爾巴喬夫的聲明，這個走過了六十九年的共和國不復存在了。
這場震驚世界的事件無論結果如何,對於絕大數中國人幾乎不會意味着什麼。
但對於喬明珠她們來說意味着所有的投入也和這個國家一樣化爲烏有。
她所有的積蓄，借的錢，後來大哥挪用的錢一天之間清盤，那是他們根本無法抗拒的毀滅。
她幹掉杯裏的酒，酸澀的酒液在胸腔裏穿行，化作一串串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側身瞥了眼電視，馬上又面向窗外,她不想看見戈爾巴喬夫這張臉了，這張臉再也喚不起她的期待了，她在心裏冷冷的罵了句：“這個笨蛋！”
她走過去關掉電視，坐下來拿出鑰匙打個抽屜，取出一個禮品盒和李東給她的電話。
禮品盒裝的是一支二戰時朝的左輪手槍，是她打算送給李東的禮物，現在卻要成爲結束她生命的工具。
握着冰涼的槍柄亦如她的心一般的冰涼，顫抖着把子彈塞進槍膛。
看着那個衛星電話她又不禁想起了李東，這麼晚了他一定摟着漂亮的小媳婦兒呼呼大睡。
自己就這麼死了他會不會記得自己？
應該會吧。
自己這兩年可是陸陸續續的借了他三百多萬美金，他又怎麼會忘了借他這麼多錢的人？
想起了李東讓她冰冷的思緒又溫暖起來，思慮了許久還是忍不住拿起電話撥出了那個刻在心裏的號碼。
“喂，明珠，”
喬明珠聽到電話裏傳來的聲音瞬間就崩潰了，“小東，全完了，我們所有的投入全完了，我不想活了……”
“你在哪？”
“莫斯科布柳大廈十二樓。”
“等我……”
喬明珠掛了電話，抹了把眼淚望着那把黑沉沉的手槍再也沒有把它拿起來的勇氣，她做夢也沒想到李東也在莫斯科。
李東是應契科夫的邀請來莫斯科的。
此時的獨聯體做爲蘇聯的親兒子繼承了蘇聯的大部分遺產，但也要還蘇聯欠下的債務,經濟極爲混亂，急需美元，各種商品打折促銷的力度讓李東垂涎三尺。
他以爲喬明珠早回京城了呢，幾百萬美金虧了就虧了，他真沒放在心上，沒想到她還在莫斯科，而且還要死要活的，至於嗎？
飛快的趕到布柳大廈，看到只有頂樓有微弱的燈光亮着。
等他進到屋裏見到憔悴的喬明珠和桌上的手槍嚇了一跳，她真想要自盡。
喬明珠死死的抱住李東痛哭失聲，這次她輸得太慘了，幾千萬欠款、公款向山一樣壓得她對未來失去了希望。
“李東，我們的公司已經被查封了，所有的合同全部作廢，油井也收歸國有，”喬明珠哭累了靠在李東懷裏望着窗外的黑沉沉的夜空悽然的說：“我撐不住了，我不能請求原諒,這不是可以原諒的事！”
喬明珠嗚咽着抓住李東的手臂狠狠的咬下去,咬完又歇斯底里的一邊哭喊一邊捶打着李東的胸口,“你到底讓我欠你多少？欠到什麼時候？我拿什麼還你啊……”
李東默默的抱着她，他也不知道喬明珠欠他多少，男人和女人通常都對追求自己的異性比較寬容，甭管喜歡不喜歡，至少不會有惡感。
他對喬明珠更是如此，說不饞她都是扯蛋，只是他害怕一些不可預知的後果，才把她高高供起來，離得遠遠的欣賞。
李東等着喬明珠心情平復了一點才輕聲說：“能還上的，這不馬上我就有事要求你。”
喬明珠淚眼婆娑的擡起頭看着他，“你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是啊，我在這裏買了一條汽車生產線，可許可證就得麻煩你喬大小姐幫忙，不然我兩眼一抹黑，衙門口朝哪開我都不知道。”
喬明珠長長的出了口氣，還有些抽噎着說：“騙人，這些事你都能跑下來。”
“等我們跑完生產線都上鏽了，拿出你喬大小姐的本事，咱們跑部前進。”
“沒問題，我們這些人也就跑部委的時候有些價值。”
喬明珠發泄完心裏痛快了許多，在這片冰冷的國度裏李東的懷抱給予了她最溫暖的慰藉。
“李東，你說我們算什麼啊？”
“朋友，合作伙伴，利益共同體，”李東想了想說：“這世上最牢固的關係，就是利益捆綁。就像老話說的人會背叛感情，卻絕對不會背叛利益！”
喬明珠不滿的哼了一聲，“幹嘛把我們的關係說得冷冰冰的？”
“嘿嘿，”李東尷尬的笑笑，心想孤男寡女的不說的冰冷點降降溫是會出事的。“這是最實在的話。”
喬明珠幽幽一嘆，“那我該怎麼辦，幾千萬的債務啊！”
李東笑說：“小事，你去滬上找範明，他會教你怎麼辦，這點錢半年就能掙回來。”
“怎麼可能？”喬明珠一雙眸子瞪得老大，“什麼生意能賺那麼多的錢？”
李東微微一笑，“股民的錢最好賺。”
喬明珠不明所以，但她還是選擇相信李東。
差點壓死他的債務就像一縷青煙，被李東輕輕一吹就什麼都沒有了，彷彿從來就沒有過。
兩人也不知道聊到什麼時候就這樣相擁而眠。
第二天一早喬明珠先醒了過來，她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麼安心了。
輕手輕腳的走到餐廳，僅有的食材都用上也就做了兩碗麪，面上加個煎蛋和一大片火腿倒也算豐盛。
這時李東也醒了過來，拉開窗簾然後走到餐桌前坐下，打了個極長的呵欠才低下頭聞了聞說：“好香，天天喫西餐要煩死了。”
喬明珠笑說：“你可真好養活，一碗麪就打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