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越想越氣,怒道:

    “這些狗一樣的東西!平日裏領餉銀的時候,一個比一個積極,到頭來修座橋都要問咱!”

    “像這樣尸位素餐的官吏,咱大明有多少!”

    朱標站在一旁,想要爲百官辯解,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心裏清楚,父皇說的沒錯。

    地方官府最不缺的就是無用的官吏。

    這些人佔了位置,心裏想着,反正幹活也是這麼多的餉銀,不幹活也是這麼多的餉銀。

    那幹不幹活還有什麼分別。

    他們也不貪污,更不惹事。

    至於升官發財,在父皇的治下,更是沒多少人想的事。

    這些人平日裏就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每日到縣衙坐着,喝喝茶,讀讀書,做一些酸腐的文章,哀嘆民間疾苦。

    只要無慾無求,就沒人能約束他們。

    反正已經坐到了這裏,又沒有犯錯,總不能將他們趕下去吧?

    至於京察和大計,也只是三年一次。

    輪到這一年的時候,儘量不犯錯,也就糊弄過去了。

    畢竟這負責京察和大計的吏部官員,對地方官府的情況也都比較瞭解。

    這麼一點餉銀,還想讓人家給你皇帝當牛做馬,也不現實。

    一般來說,考察的時候,都不會太過嚴苛。

    對朝廷而言,這是不可避免的事,短時間內也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想到這。

    朱標在心裏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龍椅上。

    朱元璋好一會才平復情緒,看向朱標,問道:“火器工坊,標兒可去看過了?”

    朱標應道:“回父皇的話,看過了。”

    朱元璋又問:“感覺如何?”

    朱標道:“以兒臣看來,咱大明王師若是能批量裝備新式火銃和新式火炮,必能無敵於天下!”

    朱元璋聽見這話,滿意的點了點頭。

    新式火銃,他是見過的。

    但新式火炮,卻只聽人說過。

    標兒既然如此盛讚,說明相比之前的火炮,新式火炮的威力應當有了不小的提升。

    朱標看見朱元璋的表情,開口道:“兒臣以爲,新式火器的研發,靖安侯功不可沒,對這樣的肱骨之臣,父皇可以多給一些賞賜。”

    朱元璋看了朱標一眼,笑道:“看來這段時間,標兒與靖安侯相處的不錯嘛,竟然想到在咱的面前,爲他邀功。”

    朱標道:“兒臣只是說了肺腑之言。”

    朱元璋看向朱標,道:“你雖然跟靖安侯相處融洽,但卻未必有咱瞭解他!

    對他而言,賞賜沒有意義。

    他建造這書院、火器工坊,爲新政獻策,不是爲升官發財,加官進爵,也不是爲了名垂青史......”

    朱標聽見這話,微微一怔。

    人活一世,所求無非就是那幾樣,名、權、財、利......

    若是什麼都不求,那做這些事,又有何意義?

    朱標猶豫了一下,道:“請父皇賜教,靖安侯所求何物?”

    朱元璋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道:“你以後便會知曉。”

    朱標:“......”

    父皇不願意告訴他,他自然也不好追問。

    這時。

    朱元璋又道:“你知不知道爲何咱一直拖着,沒讓他入主中書省?”

    朱標搖了搖頭,道:“兒臣不知。”

    他還記得,就在兩個月前。

    父皇還跟他說,要讓靖安侯做這丞相。

    但是他還極力反對,如今兩個月過去了,父皇卻沒有一點動靜。

    甚至百官的奏本一封接着一封的上,希望父皇能新任命一位丞相。

    父皇也都置之不理。

    他心中疑惑,但這件事情牽扯甚大,他也不好主動去問。

    朱元璋看着朱標,道:“因爲咱還想看一看,這小子還能給咱帶來多少驚喜。”

    朱標聽見這話,眸子裏露出茫然之色,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朱元璋道:“標兒,你信不信,咱要是現在讓他入主中書省,做這個丞相,從今以後,他就不再是原先那個大仁大義,仗義執言的靖安侯,而是會變得軟弱無能,貪財好色!”

    朱標聽見這話,十分肯定的道:“兒臣可以擔保,靖安侯絕不是這樣的人!”

    朱元璋道:“咱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但他會裝成這樣的人!”

    “咱早就看出來了,這小子表面上跟咱掏心掏肺,實際上一直提防着咱,生怕咱哪一天忌憚他,給他一個胡惟庸的下場。”

    “要不你以爲,這新政乃是靖安侯力主推行的消息,是從哪裏傳出來的?”

    朱標一怔,隨即面露恍然道:“是他自己傳的?”

    朱元璋道:“無非是想要自污名聲,讓自己跟百官站在對立面,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安全。

    還有他在蘇州府做的那些事,跟當地的士紳徹底決裂,成了死對頭。

    你以爲他不通曉人情世故,做事不留後路,實際上他精着呢!

    咱想讓他安安心心的做這個丞相,給他再多的好處,再多的信任,他都會忌憚。

    除非有一天,他真的和百官徹底的決裂,站在對立面,以彰顯自己絕沒有胡惟庸的那個心思與實力。

    咱讓他做丞相,他纔會真正的在這個位置上盡心盡力。”

    朱元璋洋洋灑灑說了一通,將方修的心理分析的十分透徹。

    朱標聽了,感覺有些恍惚。

    好一會還沒緩過神。

    在他眼裏,靖安侯是個直性子,不像是會考慮這麼多的人。

    朱元璋看了一眼朱標,知道他並不相信,淡淡道:“標兒,咱告訴你,你要做好皇帝,要學的,還多着呢!”

    “咱要教給你的,不僅僅是如何處理奏章,還有如何揣摩臣子的心理。”

    “不同的臣子,有不同的性格,所求也不相同,對待他們自然也不能一概而論!”

    朱標聽見這話,點點頭,行禮道:“兒臣受教了!”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頗爲欣慰。

    想了想,又道:“你回宮之前,在春風樓做什麼?”

    朱標如實回答:“兒臣與一名海商,約定與靖安侯在那裏碰面。”

    朱元璋問道:“那海商是靖安侯要見的?”

    朱標點點頭道:“是的。”

    朱元璋又問:“可是關於海禁與雞精?”

    朱標道:“兒臣不知。”

    朱元璋聽見這話,眉頭微微皺起。

    心道:這海外到底有什麼,讓那小子如此記掛。

    想了想,吩咐道:“讓靖安侯入宮見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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