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臣子而言,野心可不是好詞。

    雖然知道朱元璋不是那個意思。

    方修還是行禮道:“臣不敢!”

    朱元璋站起身,走到方修的面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說你不敢!咱看你今天就很敢嘛!”

    “又是東盛州,又是照耀天下,咱都快被你說的熱血沸騰,恨不得現在就讓人造一艘大船,出海去找那東盛州了!”

    方修聽見這話,一時間無言以對。

    一旁的朱標聽了,臉上卻是露出欣喜之色。

    父子連心。

    朱元璋的語氣和神態,沒人比他更加熟悉!

    父皇現在正高興呢!

    說不準真會採納靖安侯的建議,不再禁止出海。

    果然。

    下一秒就聽見朱元璋說道:

    “標兒那天跟咱提起海禁,咱後來也好好的想了想。”

    “因爲倭寇襲擾,就不讓百姓出海,不讓商賈做生意,確實是有些腳痛醫腳,頭痛醫頭的意思。”

    “若是放在以前,咱還得顧着北元那幫餘孽,騰不出空收拾倭寇,如今卻是不一樣了。”

    “咱大明有了你靖安侯改進的新式火器,用不了兩年,就能橫掃北元,到了那個時候,一個小小的倭寇,自然是不再話下!”

    “就算是依你說的,建造大船,直接攻入那倭寇的大本營,也不是什麼難事。”

    “所以啊,方修,你還真把咱說動了!”

    方修聽見這話,微微一怔。

    這話的意思是......

    不海禁了?

    就這麼容易?

    方修一時間有些詫異。

    作爲歷史學的碩士。

    他自認,對史書上記載的朱元璋還是有一定的瞭解。

    史書上的朱元璋是個什麼樣的人?

    性情暴虐,動不動就將官吏剝皮揎草。

    而且還比較執拗,認準了某一件事,就一定要堅持到底,即便是後世的子孫都不能更改!

    爲此甚至寫了本皇明祖訓,給後世的子孫們平添了不少的麻煩,也爲大明最終走向滅亡,埋下了不小的隱患。

    這樣的一個人,只因自己的幾句話,就改變了海禁的想法?

    此時此刻。

    方修感覺,朱元璋好似跟史書上記載的形象,也不是完全一樣。

    朱元璋看見方修的表情,立馬明白他在想些什麼,哈哈大笑道:“是不是覺得咱跟你想的,不太一樣?”

    方修:“......”

    無言以對。

    朱元璋坐回龍椅,又道:“咱叫你來,除了這海禁,還有一件事想要問你。”

    方修忙道:“陛下請講。”

    朱元璋也不廢話,直接道:“你可有辦法,整治咱大明這些個尸位素餐的官吏!”

    聽見這話。

    方修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堆積在朱元璋案前的奏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心裏吐槽。

    要不是你非要取消丞相這個職位,加強皇權,把所有的權力攔在自己的手裏,需要這麼累嗎?

    不過。

    依照歷史規律來說,封建帝國,皇帝加強皇權,削弱相權,幾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就算朱元璋不做,未來的某個皇帝也會做。

    當然,無論皇帝們怎麼做,始終只能削弱相權,卻不能完全的取締相權。

    殊不知,朱元璋取消丞相,裁撤中書省沒幾年。

    內閣橫空出生,往後的大明朝仍舊出現瞭如張居正一般,權勢滔天的內閣首輔,與宰相沒什麼區別。

    提起張居正。

    方修立刻想起了他在做內閣首輔時嘗試的種種改革。

    實際上。

    朱元璋現在所推行的新政,有一部分內容就是張居正的一條鞭法。

    當然,除了一條鞭法,方修還融入了雍正時期所做的改革,比如攤丁入畝......

    張居正改革,除了一條鞭法外,還有一條非常重要的內容,就是考成法。

    剛好可以講給朱元璋聽。

    想到這。

    方修開口道:“陛下可是覺得,朝廷上下有部分官吏,不做實事,成日的渾水摸魚。”

    朱元璋道:“咱說的就是這個!”

    方修回憶了一下考成法的內容,繼續道:“在臣看來,解決這個問題,首先要分析這部分官吏的心理,他們爲何要渾水摸魚。”

    “這些官吏也都是十年苦讀,才得了一個官位,絕大部分人入朝爲官的時候,也一定想着造福百姓,而不是如現在這般渾渾噩噩。”

    沒人一開始就想做一個躺平的廢物。

    肯定是後來遇見了種種的事情,方纔墮落到這般田地。

    一旁。

    朱元璋父子聽見這話,全都點了點頭,顯然對方修的話也比較認同。

    緊接着。

    方修又道:“至於爲何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臣以爲有幾種可能。

    第一種是才疏學淺,真的沒什麼本事,想要做些事,卻弄巧成拙,倒不如不做,時間久了就養成了憊懶的性子。

    第二種,一開始就是如此,入朝爲官便是爲了混日子,爲了那一點餉銀。

    第三種,則是有才能,而且有志向,但卻無處可用,或是做事的時候,處處受阻,這在地方上是常有的事。

    即便是一地的父母官,面對當地的士紳,更多時候也是無可奈何,這一點,臣在南直隸推行新政的時候,深有體會。”

    說到這,頓了頓,猶豫了一下,還是道:

    “除此之外,還有第四種,臣不知當不當說。”

    朱元璋道:“你說這話,便是想說,卻不敢說。”

    方修不置可否。

    朱元璋想了想,道:“你且說吧,要是不順咱的心意,咱就當作沒聽見。”

    方修這才道:“第四種,是對陛下,對朝廷心存怨念之人。”

    朱元璋冷哼一聲道:“大明朝廷對咱心存怨念的官吏,可是太多了!”

    方修道:“在臣看來,心存怨念也分幾種,其中最多的一種是因爲......”

    頓了頓,方纔道:“餉銀太少。”

    朱元璋聽見這話,眉頭一挑,看向方修,道:“咱還以爲你小子不食人間煙火,如今怎麼也提起餉銀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

    方修也沒啥顧忌的,如實道:“臣不在乎餉銀,是臣不缺銀子,臣有陛下的賞賜,有雞精的分成,但百官卻是不同。

    尤其是地方上的官吏,他們的餉銀連養活家人都未必能夠做到。

    他們不願意爲朝廷盡心盡力的做事,也是......”

    朱元璋沒好氣道:“也是人之常情?”

    方修沉默。

    朱元璋在心裏嘆了口氣,擺擺手道:“你繼續說,咱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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