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鄢還是怕吵醒胤礽。

    他剛剛退了熱,現在睡得正好,是身體正在修復的時候。若是這時候把他給吵醒了,他會非常不舒服的。

    可她小腹絞痛,連帶着腿也沒有力氣,根本沒有辦法下牀到外間去。最終姜鄢只能妥協。

    她覺得自己毛病不大,又不想吵醒胤礽,便只讓一個太醫進來瞧。

    進來的是太醫院院首。是康熙指定的,倒不是旁人的醫術信不過,而是康熙着實有些擔心,想要更準確些的結果。

    康熙高度懷疑,瞧姜鄢這樣疼法,說不定也是貪涼吃了冰纔會肚子疼。

    他低聲問了,姜鄢小聲說她今天沒喫冰。

    都入秋了,她很知道保養自己,是斷不會在這個季節喫冰的。

    太醫給她診脈的功夫,也不知怎的,姜鄢突然感覺到腹部的疼痛稍緩,她自己慢慢感受了一下,突然就覺得這種疼法很熟悉,下腹墜墜的感覺更是勾起了她的記憶。

    這不就是——親戚要來的時候纔會這樣疼麼。

    彷彿爲了印證她的想法似的,在一陣需要咬緊牙關捱過的疼痛後,熱流涌出,姜鄢下意識並緊了腿,抿着嘴特別不好意思,都不敢去看旁邊特別關心問太醫怎麼樣了的康熙。

    她該怎麼辦啊?這種情況下,她要怎麼解決她的需求呢?

    太醫倒是不慌不忙的樣子:“回皇上,德鄢格格這是初癸將至。只需保暖一些,再等上一會兒就能好。若還是疼,奴才開一例方子給格格服下,就會好了。”

    康熙轉頭就看姜鄢,姜鄢抱膝坐着,眨着眼睛看着他,目光裏含着初生小鹿般的無措和害羞。

    看着這張臉,康熙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仁孝。

    仁孝當初癸水初至,他並未在場,那段時間他是真的很忙,後來聽說了,就去看仁孝,仁孝倒是端莊溫柔,說是無事,不需皇上費心。

    那個時候,她的樣子也是嫺靜的,優雅的。

    偶爾撞上了仁孝的日子,不能和仁孝親近,仁孝也從未在他面前因爲癸水皺過眉頭,就好像,她從不疼似的。

    他好像是從一開始,就把仁孝當做皇后看待,好像從未想過,她也是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在那幾年動盪的歲月裏,他顧不上想自己的年紀,只想好好做一個帝王,而她,也是努力的跟上自己的步伐,做一個優秀的皇后。

    宮裏的庶妃還有惠嬪榮嬪她們,陪伴他日久。但真要細說起來,康熙從未碰見過她們的此時此刻。

    年紀不夠侍寢的嬪妃們,牌子就不會擺出來,他也不會去關注,養在宮中到了年紀,牌子擺出來纔會去見,若有不方便的日子,牌子自然也就跟着撤下去了,他更不會撞見她們不方便的時候。

    這幾個月與赫舍里氏接觸繁多,沒想到頭一回,瞧見了她蛻變成爲女子的時刻。

    康熙覺得很新鮮。

    康熙盯着她看,姜鄢覺得自己腦門子都冒汗了,彷彿置身夏天,她頭一次尷尬的想要逃離這樣的注視。

    姜鄢試圖跟康熙商量:“皇上,臣妾現在需要去處理一下。這兒是太子殿下的住處,臣妾在這兒可能不方便,還是得迴游溪春去。臣妾處理好了之後,如果皇上准許,臣妾再過來守着太子殿下。”

    她是怕康熙覺得她在這個時期不吉利,要是康熙不願意她在這時候接近胤礽,她就回遊溪春去不來了,等過幾日再見太子。

    反正,她很聽話的,一切以老闆康熙的意思爲準。

    姜鄢一直抱膝坐着,她特緊張,生怕漏了。

    作爲一個優秀的嬤嬤,李嬤嬤已經修煉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她完全洞察了自家格格的窘境,在姜鄢同康熙說完這番話後,她直接就招手叫了兩個力氣大的宮女進來,預備抱着姜鄢迴游溪春去。

    在李嬤嬤看來,康熙應不會在意這些小事,過後也不會讓姜鄢再過來的。

    康熙卻揚了揚下巴,令兩個宮女出去,他直接將姜鄢抱了起來:“不必迴游溪春。你現下肚子疼也不方便挪動。就去隔間整理吧。事急從權,沒什麼規矩不規矩的。等你收拾好了,再來同朕一道守着保成。”

    對康熙來說,姜鄢一點也不重,他輕輕鬆鬆就將人送到了隔間裏面的牀榻上。

    隔間本來是給胤礽奶嬤嬤預備的住處,但奶嬤嬤習慣睡在胤礽屋子外間的榻上,那樣守着胤礽更近些,所以隔間這兒一直是空着的。

    東西一應俱全,姜鄢在這兒處理私事也很方便。

    姜鄢臉紅的很明顯,康熙越發覺得有趣新鮮,但這種事,他也不能說真的由着性子留下來看,只能輕咳一聲,吩咐李嬤嬤等人好生照看,他就擡步走了,出門之前還不忘囑咐姜鄢,讓她弄好了就過去。

    等康熙徹底走了,姜鄢才長出一口氣,剛纔被康熙抱過來,她緊張極了,大氣不敢出,身體也僵直不敢動,生怕弄到康熙身上去。

    天黑看不大清楚,她剛纔一沾榻就仔細往康熙身上瞧,康熙常服顏色有點深,她都快把眼睛瞅瞎了都不太確定是不是真的沒有。

    等康熙一走,她就扒拉李嬤嬤,問她:“嬤嬤,我沒有弄髒皇上的衣服吧?”

    如果她把康熙的衣服弄髒了——那簡直就是工作上的重大失誤。

    李嬤嬤還真多了個心眼替姜鄢瞧過了,慶月松月雖然是小丫鬟經驗不多,但是在這種事情上,她們也很機靈,在李嬤嬤搖頭後,她們也跟着說:“格格放心,奴婢們一直瞧着呢,皇上身上乾淨得很,什麼都沒有。”

    實際上也確實是這樣,姜鄢處理的時候發現,她外面的一層衣服很乾淨,並沒有被滲透,因此康熙的衣服上肯定也是乾淨的。

    李嬤嬤替她張羅,讓人迴游溪春去取衣裳來,又將一應要用的東西全部拿來,井井有條的替姜鄢處理這次的突發事件。

    姜鄢喝了太醫開的藥,藥湯挺甜的,不難喝,姜鄢就慢慢的都喝完了。

    喝完之後,小腹就只有些墜墜的感覺,並沒有之前那樣絞痛了。

    姜鄢想,比起她在現代親戚來的時候疼得啥也不能幹的狀態,現在這樣簡直是舒適得很。李嬤嬤跟她說,宮裏好些庶妃初癸至時,都疼的不能動彈。

    “格格如今覺得好,是之前騎了兩個月馬的緣故。奴才就同格格說了,多動動總是沒壞處的。如今這不是就應上了麼?不然的話,這次格格就要受苦了。”

    姜鄢記得康熙也曾這麼說過。

    姜鄢處理好了,就回了胤礽這邊。

    剛進門就瞧見康熙斜倚在胤礽身邊,身後靠着兩個錦枕,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似的。

    屋裏就只有李德全一個人靜靜陪着,胤礽還在熟睡之中,屋中氣氛靜謐安寧,姜鄢眨眨眼,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她是怕吵醒了這父子倆。

    康熙沒睡着,就是閉着眼睛假寐,聽見動靜就把眼睛睜開了,看見姜鄢在門口踟躕猶豫的樣子,脣角牽起一抹笑,輕輕拍了拍牀榻,示意姜鄢上來。

    姜鄢動作很輕,誰知道剛坐好,她還不敢放鬆的時候,熟睡的胤礽突然翻了個身,直接伸手抱住了她的胳膊,依戀的蹭了蹭,然後又繼續睡了,全程都沒睜開眼睛。

    姜鄢本來僵硬着身體不敢動,後來怕胤礽抱着不舒服,她就調整了一下姿勢,本來她身上就沒有什麼力氣,屋裏點着安神香,她一會兒就坐不住,乾脆不虐待自己,也學着康熙拿了兩個錦枕放在身後靠着,斜倚着,這樣她自己也舒服些,胤礽也能抱着舒服些。

    康熙勾起脣角微微的笑:“保成還和小時候一樣,喜歡抱着人的胳膊睡。朕還以爲,他這一二年改了呢。”

    胤礽以前跟康熙睡,有這麼毛病,後來跟他奶嬤嬤睡也這樣。現下康熙讓他自己睡,想給他把毛病改了,結果沒想到一場病,再遇上姜鄢,這毛病又原形畢露了。

    “肚子還疼不疼?”康熙意有所指的目光落在姜鄢腹部,他笑着問。

    姜鄢輕輕搖了搖頭:“不疼了。”就是有點累有點困,她還在努力強撐着不讓自己像睏意低頭。

    康熙又笑:“你長大了,撤下去的牌子按規矩是可以再擺出來的。”

    康熙一句話,成功把姜鄢的瞌睡蟲都嚇跑了。

    姜鄢磕磕巴巴地說:“臣妾,可是,臣妾這幾天不方便侍寢。”

    康熙覺得很有趣,怎麼來了癸水的赫舍里氏這麼呆呢。

    他只是逗逗她而已,沒想真這麼做。

    她是大了,可年歲還小,侍寢後說不定就會有孕。年紀太小了有孕對母子都不好,康熙喫夠了這方面的教訓,不想孩子生出來體弱夭折,又或者母親沒了,孩子卻留了下來。

    康熙笑着說:“你便是方便,朕也不能動你。你好好養着,再養幾年,朕又不着急。”

    姜鄢被嚇了一回,見康熙的目光總打量她,心裏就感覺毛毛的,她怎麼覺得康熙的話這麼不可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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