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不能放心,她上一胎也是一直順利,到生產纔出了狀況。
她這一次怎麼能安心,她在這次懷孕一開始動過多次不要的念頭,她很後悔,孩子在她肚子裏,一定能知道她的想法。
她誠惶誠恐,內心裏充滿了恐懼。
夜裏,兩人都在情緒和身體的雙重疲憊中睡去。
他近來都在旁邊陪着她入睡,但仍能感覺到她的不安和焦慮。
約莫凌晨的時候,周硯懷醒了一下,下意識地去摸旁邊的人,卻摸了個空。
他坐起來,擰亮了檯燈,身旁人果然沒了。
他連忙下地,走到洗手間去,她沒在。
他心裏懸了下,匆匆出門,正要喊人上來,忽然看到對面客臥的門縫裏有亮光透出來。
他馬上過去開了門,屋裏開了一盞不太亮的檯燈。
沈未蘇坐在沙發椅上,低着頭,正拿着個小儀器對着自己的腹部,那個小儀器發出有力的,規律的咚咚聲。
他馬上就知道她在幹什麼了,他有些心痛地走過去,見她合着眼,聽着那個聲音,彷彿能讓她放鬆下來一樣。
他俯身握着她的手,沉口氣,“幾點了,你怎麼不睡覺跑出來。”
沈未蘇才擡起頭看着他,眼睛有點紅紅的,“我……對不起,打擾你了。”
他在她面前蹲下來,把她手裏的胎心儀拿開了,有些無奈地看着她,“前兩天不是剛去做過檢查嗎,而且已經過了三個月了,不會有問題的。”
“不是,我剛纔做了個不太好的夢,我擔心……”她心神不寧,“而且,我以前的同事,好幾個都是過了三個月了,又突然出狀況的……”
“那是別人,和我們無關。”他攏着她的手,發現她手是冷的。
她仍想去拿那個胎心儀,喃喃地,“他剛纔的心跳怎麼比之前慢了,我想再測一下……”
周硯懷俯身摟着她的腰,將臉埋入她腹部,“別聽了,去睡覺,你不放心,我明天再帶你去醫院一趟。”
她想了想,答應了,但仍堅持,“你先去睡,我再聽一下。”
她很執拗,把儀器拿過來,又放在肚子上聽了聽,心跳聲很強健規律,她才鬆了口氣,起身和他回房間去了。
她睡着後,換周硯懷睡不着。
他側身盯着她的睡顏,醫生之前就提醒過他要留意她的心理狀況,她最近經歷了江斯允的離世,比他想象得堅強很多,她的一切看起來都是正常的。
但是,她的情緒卻處在一種很緊繃的焦慮狀態,她查很多資料,一旦看到負面的信息她就會帶入進去,產生恐慌和擔憂。
他知道她是不願意懷孕的,之前一個孩子的陰影,再加上她本身也不想要孩子,這次也算是他強迫她懷上的,她選擇接受也是不得已,她只是因爲前一個孩子沒了,而愧疚到不忍心不要這一個。
——
第二天兩人去了趟醫院,本來還沒到檢查的日子,但禁不住沈未蘇要求,醫生只好又給她查了一下,查完了,一切正常。
沈未蘇早起來刷孕婦論壇的時候,突然看到有人說,胎心儀用多了會損害胎兒的聽力,連忙又跟醫生求證。
醫生只能建議她別用,她又擔心是否已經對胎兒產生影響,但醫生又沒法確定,安撫她幾句,轉頭私下裏跟周硯懷說,建議他帶沈未蘇去看一下心理醫生,她現在有狀況的不是身體,而是心理。
晚上她又是睡不着,一直在拿着手機看論壇,各種各樣的情況都有,好的多,不好的少,她偏偏看到不好的情況會格外留意,看的時間最長。
周硯懷頗是無奈,他能理解她的焦慮,但她的焦慮已經超過了正常的界限,她這樣下去,肯定會傷害身體。
他第二天就帶她去看了心理醫生,跟她說的時候,她也意識到了自己情緒異常,也答應了去看。
把她送進去,醫生跟她說了會兒話,就建議周硯懷先出去。
她跟醫生聊了有一個多小時,很配合,幾天下來,倒是也有所緩解。
這天她在診療的過程中睡着了,醫生就出來跟周硯懷說了下狀況。
她拿出一張圖片給周硯懷看,邊解釋,“這是我在診療過程中,讓周太太隨手畫的一幅畫,我覺得很能體現她現在的心理狀況。”
周硯懷拿過來看了眼,她畫了一隻鳥。
森林廣闊,天空遼遠,但她只畫了一隻站在樹上的鳥,沒有在天空飛翔,只是合着翅膀孤單地站着。
“太太有一些抑鬱和焦慮的狀況,但還不算太嚴重,按時來治療,但,可能她心裏除了因爲孩子的事焦慮,還有一些別的渴望沒被滿足,這個要看周先生對她的瞭解了。”
周硯懷眸光凝了凝,將那幅畫摺好,收起來。
——
晚上,倆人難得外出喫一餐飯。
他常去的餐廳東西是好喫的,也清靜。
飯後倆人沿着街道走一走,傍晚的風是舒服的,沒那麼燥熱。
路過大劇院,電子屏上顯示今晚上有舞劇表演,沈未蘇擡頭瞧了眼,演出單位竟然是她之前上班的舞團。
她之前帶過的晚輩竟然都成了主演挑大樑了,她看了兩眼,倒是也沒什麼反應,很快就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不遠處是A城穿城而過的一條江,江邊這個時候格外熱鬧。
她往前走,周硯懷手裏拿着給她準備的外套,負着手,靜默了好一會兒,他忽然說,“想去留學是嗎?”
沈未蘇有些意外地側頭看了他一眼。
他神色溫淡,邊走,邊看着前方,“等孩子出生了,你想去就去吧。”
看着她驚訝的神色,他神色似笑卻又不達眼底,“我說過的,給我生個孩子,我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