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蘇給小御要了果汁和點心,他不想喫,故意跑到一旁的兒童遊樂區去玩,想躲周硯懷遠點。
看到小御這樣,周硯懷眼神裏都是涼的,心裏馬上要把他帶走的主意更堅定了幾分。
沈未蘇知道說服面前的人不是容易的事,但她仍想替自己和小御爭取。
她沉了口氣,說,“首先,小御的去留關係到我們三個人,我覺得,我,他,你,都有表達意見的權利,這件事需要我們一起商量着決定。”
周硯懷靠後,手臂搭在那兒,他大概覺得她說的對,但他的姿態並不是想和人商量的。
“從小御來講,他自小是病着長大的,你突然把他從熟悉的環境帶走,他在情感上和身體上都會受不了。”沈未蘇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商量,“然後,我只比你早一天見到小御,你把他帶回國,我只能等到下一次四月份的假期才能見到他。我會想念他,我受不了這樣長的分別。”
周硯懷眼神裏沒什麼波動,顯然他並沒有把她的理由聽進去。
沈未蘇有些急,傾身看着他,“你完全可以讓他在這裏,我跟他一起緩衝幾個月,我跟他培養好了感情,等我畢業了我就帶他一起回去。”
周硯懷眼神仍是沒有溫度的,也傾身靠近她,“說完了嗎?那我說我的意見——我不同意他留下。”
沈未蘇不忿地問,“爲什麼!”
他看着她不服氣的樣子,“不把他帶走試試,你怎麼知道他受不了?他是個男孩,不至於像你想得那麼脆弱。還有,他在那個家庭受到的都是什麼教育?沒禮貌,是非不分,我再放他在這半年,他還不知道要變成什麼樣。你又能確定,給你半年時間,他就會對你感情深厚到願意跟你走?”
“小御被教育得很好!”沈未蘇擰眉,“突然要被陌生人帶走,難道他的反應不是正常的嗎?他才五歲,你指望他能分辨什麼大是大非?他本來願意跟我做朋友了,結果你今天突然把他搶走,他害怕到不信任我了,周硯懷,你一意孤行之前,能不能從別的角度考慮一下後果?”
他冷聲,“我需要從誰的角度來考慮?我的兒子長到這麼大,不認識我這個親生父親,見到我就想跑,我還要再把他放到別人身邊去浪費多少時間?”
“我說過就等我畢業!我有信心可以讓他改變的!”
“那我也明白告訴你,我也不捨得,我也受不了。”他仍堅持,“你馬上就要開始上課了,最遲後天就得回學校,你平時除了課業緊張還要參加各種演出和比賽,你根本就沒法保證每週都有時間來看他。而我帶走他之後,他就能每天跟我和窈窈在一起,我們纔是他真正的親人,他跟着我,這纔是對他最好的環境。”
沈未蘇有些泄氣,她知道周硯懷是鐵了心了,她很難改變他的主意。
她靠在椅背上,“可你已經有窈窈了,你讓小御留下陪我度過這段時間不行嗎?窈窈在你身邊還不夠嗎?”
“最優的選擇,就是別人最需要的嗎?”沈未蘇有些氣,“周硯懷,對你而言最優化的選擇,是丁小姐,程小姐,而不是我,你爲什麼不做最優化的選擇?”
“胡說八道,這不是可以混爲一談的事情。”
沈未蘇看着他,像在談生意的人是他,他拿出商場上談判的氣勢來壓她一頭,讓她從根本上上懷疑自己的主張,消減她的底氣。
她有些喪氣地說,“周硯懷,我有時候真的覺得你很冷血。”
“你當初留下窈窈的理由,就是今天你讓小御跟我回去的理由。”周硯懷不肯退步,“事實就是,小御已經在不正常的環境下長大,他需要儘快迴歸到正確的位置。而你現在的條件,不符合這個要求,你強留下他,只會耽誤他。”
“夠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我跟你之間有思想代溝,我想跟你講感情,而你卻在跟我講理智。”
她突然有些恍惚,喃喃地,“如果有一天,我們不能在一起決定分開了,你是不是也打算把他們都據爲己有,一個孩子都不給我?”
“我不回答假設的問題。”
她覺得他們的談判破裂了,沒有講和的可能,她冷了神色,“如果我一定要留下小御呢?”
他並不在乎她的強硬,目色幽幽地盯着她,“你確定要和我爭嗎?”
如果說之前他們倆的談話都是夫妻間意見不同的正常爭辯,那麼這一刻,沈未蘇突然產生了一股徹骨的寒意。
她知道周硯懷不是在恐嚇她,他只是失去了耐心,他動了認真的念頭。
他要是認真,她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她眼眸緩緩垂落,心情有些說不出來的複雜。
周硯懷看她一臉失落傷神,知道自己語氣重了些,想過去寬慰她幾句,突然手臂上一陣刺痛。
他擰眉低頭,就見小御不知道什麼時候爬到桌子底下,正張嘴死死地咬他。
他不悅地嘶了一聲,擡手就把小御給拎了出來。
“小御!”看他狠狠地咬着周硯懷,沈未蘇急忙過來,“快鬆開!”
小御被拎起來,四肢踢蹬着,痛恨地罵周硯懷,“你是壞人,你欺負我,還欺負未蘇阿姨,我要把你殺掉!”
沈未蘇嚇夠嗆,連忙喝止,“小御!不能這麼說!他是你爸!”
小御滿臉排斥地否認,“我不認識他!我也不要他做我爸爸!我要去找阿允叔叔!”
周硯懷臉色已經陰沉欲雨,他看着小御仇視的眼神,擡眼冷冷質問沈未蘇,“這就是你所謂的,他被教育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