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裏走了幾步,看到裴月坐在沙發旁的地毯上,茶几上放着酒瓶。
她喝了半瓶。
賀敬西將外套丟一旁,皺着眉頭說她,“大白天的酗酒?長本事了,晚飯呢?也沒做?”
他好幾天沒回來了,裴月不知道他今天回來,心裏有事,也早忘了要做飯的事。
她起身,帶着酒氣地說,“哦……想喫什麼?冰箱好像沒什麼喫的了……”
賀敬西看着她搖搖晃晃地去廚房,隱怒着說,“你再敢白天喝酒,我把你扔泳池裏給你醒酒。”
裴月開了冰箱,果然什麼都沒有了。
她側頭,盯着他,心裏涌起一股難以言說的厭倦之心。
她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她真的想走。
可是她不敢。
且不說鍾辰的提議能否落實到底,她又能不能從賀敬西手裏走脫,就是能,後果呢?
她走了,陸凜怎麼辦?
想到陸凜,她什麼念頭都打消了。
她這個時候走,他該怎麼辦呢,他高中都沒念完,還是個孩子呢,他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了,她怎麼能丟下他。
打消了念頭,心裏卻還是不痛快,感覺自己的未來暗無天日,裴方誌不來禍害她了,卻已經把她推入了另一個更深的深淵。
她想擺脫賀敬西,更難。
晚上的時候心不在焉的,不願意配合,賀敬西給她的反應惹惱了,把她一腳踢下牀,惱火地說,“給你臉了是吧?做出這個死樣子給誰看?給我滾出去!”
裴月沒心情哄他,爬起來去了客房。
——
幾日後的咖啡廳。
坐在桌邊,裴月將那沓留學的申請表還給鍾辰。
抱歉地說,“我考慮過了,很謝謝你對我說的那些話,但我不能走。我弟弟一個人在國內,我不放心。”
鍾辰焦急地說,“我父母也在國內,我可以拜託他們照顧你弟弟的!裴月,如果你跟我領證,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可以放心地把你弟弟交給我家裏人!我父親是高校教授,我母親是律師,他們很有涵養,也富有,你完全能信任他們!”
裴月由衷地露出羨慕之情,“那你的家庭真的很好,你可能……並不很瞭解我,我父母都沒什麼文化,我媽早些年和人跑了,我爸嗜賭成性,騙走了我賣房子還債的錢,前前後後,我替他還了不下五十萬的賭債。要不是有人幫我……高利貸早就把我抓走出賣身體了。”
她看到鍾辰目光裏閃過的震驚,笑了下,“是吧……你聽都沒聽過這些事吧,我不能跟你走,因爲我跟你並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你和你的家人都是體面的有地位的人,粘上我這樣的家庭,多不堪啊,我爸要是知道我攀上了你這樣的家庭,一定會去學校找你父親,去律所找你母親,千方百計地借錢,在外面惹了麻煩,還會要你們爲他兜底……你真的能忍受這樣的日子嗎?鍾辰,連我都忍不了,你怎麼忍呢。”
裴月平靜地說,“謝謝你對我說的那些話,我很感動……但是我覺得,還是不要把你拖入我這樣糟糕的境地裏了,你是個很好的人,你值得更好的。”
她轉身的瞬間,對面的人猛然站起來拉住她,然後用力的把她摟緊。
不知道她一直過着這樣的日子,鍾辰顫抖着捧着她的臉,“這就是你一直拒絕我的理由?那我告訴你,我能忍,你跟我走嗎?”
裴月眼眶發酸,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鍾辰看着她,她還這麼年輕,可是她的眼神裏,卻是一片滄桑和漠然。
那都是生活給她加諸的痛苦留下的。
他心裏痠疼,低頭在她脣瓣上碰了下,他才知道,原來她過的這樣辛苦,難怪她很少在學校,同齡人在享受着校園的自在時,她正爲生活奔波。
他鄭重其事地再度重申,“我不覺得你說的能嚇退我,我還是想跟你在一起,你只要考慮你願不願意跟我走,其他的不要擔心。”
裴月起初的堅決驟然間被他弄亂了,她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人,他竟然說不介意她的家庭。
她混亂不堪,忘了和他計較他冒失地吻她。
她心裏再度涌出妄想來,她渴望自由,渴望光明和未來。
她幾乎再度動搖了,身後一道聲音忽然傳來,“怎麼不跟他說,你被我包養三年的事?”
裴月僵硬定住。
身後,賀敬西走上來,將她從鍾辰手裏拽出來,摟着她肩膀,擡眼挑着對面年輕的男人,“她20歲的時候,我花二十萬買了她第一次,她跟我睡了三年,大腿上紋着我的名字,昨晚上還睡在我的牀上……這些,你能忍嗎?”
鍾辰看着裴月臉色煞白,她一句解釋也說不出來,就知道這不是假的了。
他看着她越來越低的頭,一股被欺騙愚弄的怒意涌上來,他後退兩步,扭頭飛快地走了。
……
從車上下來,賀敬西就過來,擡手扯住裴月的頭髮,揪着她進了屋。
一把將她推倒在沙發上,賀敬西滿臉慍怒地罵道,“賤貨!我真是給你臉了,你敢跟我玩朝三暮四的把戲,你就想勾搭有錢男人是吧?行,我成全你,明天我就帶你去飯局當公關,你喜歡被男人玩,我讓你玩個夠!”
裴月趴在那裏,沒什麼反應,也沒什麼感覺。
她對賀敬西已經形成免疫,他說什麼,做什麼,她都不會有特別的感覺。
可是她今天仍是很久沒有的難過,因爲鍾辰最後那個厭棄的眼神,讓她感覺僅有的一點自尊心被人狠狠地踐踏。
她原來,是不值得的,她有什麼資格被人喜歡被人呵護呢,她哪裏值得……
她不配的……
看着她縮在那兒一動不動,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賀敬西更覺惱火,想上去給她兩巴掌,手舉起來,卻又嫌惡地不想再碰她。
他扭頭上樓去了,不安分的女人,他沒必要再留在身邊了,她喜歡賣,就讓她物盡其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