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搭飛機回程,登機前,裴月給賀敬西破天荒地打了個電話。
她以往從來沒主動聯繫過他,能躲則躲。
他那邊還沒起牀,帶着一些起牀氣地罵她大早上打電話,有病。
裴月看着窗外的椰林海鳥,說道,“賀少……結婚的事,我答應你了,我帶我弟出來玩,下午兩點的飛機回去,你能來機場接我一下嗎?”
從那晚之後,陸凜變得異常沉默,幾乎和裴月一句話都沒說過。
兩人都很疲憊,旅途中的幾個小時,兩個人就各自躺在座位上睡覺,其實也沒睡着,只是閉着眼發呆。
到了之後,陸凜拎行李,裴月跟他一起出去。
在大廳裏,看到了賀敬西。
穿一套名牌的衣裳,他這人長得俏,偏好張揚的顏色,一身條紋藍色襯衫加牛仔褲,往那一站就惹眼。
裴月先看到他,招招手,拉着陸凜,“我男朋友來了,陸凜,過來認識一下。”
她明顯感覺到握着的他的胳膊瞬間緊繃,她擔心地看了他一眼,見陸凜那張臉上透出濃重的敵意。
她拍拍他的肩膀,“陸凜,你別沒禮貌啊,記得叫姐夫,別給我丟臉。”
她言辭間異常維護,陸凜哀哀地看了她一眼,她已經張開手臂投入了賀敬西的懷裏,熱絡地拉着他給陸凜介紹,“阿賀,這是我弟弟陸凜。”
又看着陸凜,提醒他,“叫人啊。”
那聲姐夫陸凜無論如何叫不出口,他咬着牙關,用幽沉沉的目光盯着賀敬西。
賀敬西有幾年沒正面看他,沒想到這半大小子說長大就竄起來了,這麼高。
感覺到陸凜那明顯的敵意,賀敬西只當是他跟姐姐感情好,捨不得姐姐嫁人,懶得多想,只道,“先上車吧,去喫點東西。”
見着陸凜釘在那兒不動,裴月過來拽着他,“走啊,愣着幹嘛呢。”
拽着他從停車場的通道出去,裴月將行李接過來,把上面陸凜的揹包遞給他。
陸凜盯着遠處駛過來的那輛黑色的豪華跑車,驀然想起來,他在家附近見過。
那時還納悶,這種車怎麼會停在他們這個破舊的老小區,男孩天生對車感興趣,禁不住多看幾眼,誰想到,那是裴月的男朋友的車。
也許,當時她就坐在車裏。
賀敬西將車停在旁邊,下來把裴月的行李拿到車上。
裴月回頭說,“阿賀,你先上車等我,我跟我弟弟說兩句話。”
賀敬西就上車去等了。
陸凜沉浸在巨大的落差裏,那車是他一輩子都買不起的,哪怕他將來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賺不菲的薪資,他也只是個普通人,他這輩子都買不起上千萬的豪車。
他眉眼垂下來,滿臉的灰心喪氣。
裴月看了看時間,長話短說,“陸凜,王姨說,想把你接過去跟她過暑假,她應該也到機場來接你了,你直接跟她走吧,你放在家裏的東西,我回去收拾一下寄給你,我要準備一下婚禮最近會很忙,放完假你就跟王姨去Q大報到吧,我就不管你了。”
他不可置信地聽着裴月說出的那些冷漠的話,哽咽着說,“月姐,你是什麼意思?你不讓我回家了?”
她扭頭不看他的眼睛,笑了笑,“那也不是你的家啊……你跟王姨走吧,那纔是你的家。”
陸凜怎麼都想不明白,爲什麼短短几天內,她就跟變了個人一樣,對自己這樣的冷酷和心狠。
他覺得荒謬的想笑,“是嗎……那不是我的家嗎……月姐,那我們這幾年算什麼呢,你爲什麼要管我呢……”
裴月只能讓自己狠下心,不被他影響到,堅決地說,“陸凜,我以後每個月按時打生活費給你,你缺錢還可以跟我說,不過往後,你別到我這裏來了,我結婚後,不是那麼方便了,那套舊房子我已經掛出去出售,也有了合適的買主,這幾天就出手了,我往後會搬去跟阿賀一起住,所以……”
陸凜像看着陌生人一樣地歪頭看着她。
他覺得世界真荒誕,前幾天他還高高興興地,計劃和她的旅行,計劃着向她表白,期許着未來,憧憬着他們會越來越好的日子。
誰知道,就一個轉眼的功夫,他就被她踢出來了,他跟只被丟棄的狗一樣,沒有人要他,連家都沒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裏,裴月擡頭就看見王梅來了,她過去打招呼,“王姨,我跟我男朋友先走了,陸凜就交給你們了,以後常聯繫啊。”
王梅拍拍她,“真感謝你這些年對我兒子的照顧,往後就不用你操心了。”
裴月敷衍地點點頭,扭頭就走了。
王梅過去拉陸凜,見他死死地盯着裴月,而裴月上了一輛豪車走了。
王梅被那從來沒見過的車嚇了一跳,“我的天,她男朋友什麼人啊,開那麼好的車。”
又禁不住說,“她年紀輕輕的,怎麼找到那麼有錢的男人,怕不是……”
話沒說完,陸凜就側頭,用通紅的眼睛寒利地盯着她。
王梅知道他不愛聽自己說裴月不好,反正裴月有了有錢男朋友,也不會看得上陸凜,她也沒什麼可顧慮的了,就閉了口不再說話。
車裏。
裴月從後視鏡看着後方那越來越遠的身影。
陸凜就站在原地沒動,王梅用力地拽他幾下,他都不走,一直看着她車的方向。
她一直沒敢看他的樣子,他又哭了嗎,愛哭的小孩,他心裏一定傷心極了。
她知道自己過分了,她乾的事很戳他心窩,可是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辦法讓他走出去……
他的未來的確不在她這裏,除了把他趕走,讓他不再留戀地離開,她想不到更好的方式。
她默默地忍下心裏的疼,安慰自己這都是爲了他好,長痛不如短痛,他們都該去找尋自己的新生活。
她已經走錯路了,怎麼能看着他也在錯的方向上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