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時間過去了,今天,正是他和郭曉寺約定再次見面的時間。
他們一直都是約在早上十見。
已經九五十九分了,郭曉寺還是沒有來。
以前,他總是急匆匆地趕來見陸然,總會早半個多時。
“沒有,陸哥。”茜茜回道。
這一次,郭曉寺沒有準時到,也沒有打電話到諮詢室明原因。
這可不是好徵兆。
或許他真的不來了
“陸哥,我要打個電話給他問問嗎”茜茜又問。
陸然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打,“再等等吧。”
陸然繼續埋頭看他的書。
叮鈴
電話響了。
茜茜接起,“陸哥,是郭曉寺。他找你。”
“好。”陸然接過電話,餵了一句。
對面安靜了良久,隨後出現郭曉寺的聲音。
“陸然,我今天不會過去了。”
“哦。”陸然也安靜了,他內心涌現了一絲失望。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這一次,我不想再去藍海見你了,你能出來,和我見面嗎”郭曉寺解釋道。
“出去哪裏”陸然有些詫異。
“我要去一個地方。我想你和我一起去。
你的沒錯。我應該嘗試接受他,接受那件事情,那樣的父親。
不只是爲了他,也爲了我自己。
我要接受這樣的一個我自己。一個,有着犯過錯的爸爸的自己。”
陸然聽到這裏,非常意外。
“你聽從了我的建議,去找你爸爸了”陸然趕緊問。
“嗯。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關了一天,一直到太陽落下,又到黃昏的時候,我意識到,我的噩夢又快到來了。
我把自己困在這裏,早已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幾乎日日夜夜困守着我自己,不敢踏出去一步,也無法解開自己的困局。
只有你,告訴過我,有一個方法可以讓我自己解開這個局,自己走出去。
這個答案對我實在是太有誘惑了。
一直以來,我依靠着我的朋友的陪伴,陪伴我躲在這個角落裏,卻從沒想過靠自己的勇氣走出去。
當你跟我,我可以自己走出去的時候。我感到抗拒。
但是,就像你的,人總有一個弱,會讓自己陷入兩難的境地。
我缺乏勇氣,又想要打破困局,總得選擇一個去面對。要麼勇敢,要麼忍耐。
我已經不想忍耐了,爲何不能嘗試勇敢一
我決定聽從你的建議。我去找了我的爸爸。”郭曉寺娓娓道來,思緒很清晰。
“然後呢”
“當我向他詢問當年的事情,他有喫驚,又非常羞愧,他,他很高興,我又願意和他話了,他一直在,他對不起我,他對不起我。
我突然覺得他老了,他的頭上有了幾絲白髮,臉上,也不似過去紅潤了。
我相信他,他是真心對我愧疚。我不想再看到他到老了,還這樣愧疚。我想看見他笑,就像他時候抱着我的時候一樣。所以,我伸出了手臂,擁抱了他。
他的身體,比以前瘦多了。他怎麼會這麼會這麼瘦,我都不知道。”
如果現在郭曉寺就坐在陸然的對面,他一定會給他遞上一張紙巾。
陸然舉着電話,只能輕聲安慰。
“你現在知道了,他會很高興的,不算太晚,一切還來得及。”
“嗯。他真的很高興。他抱着我,不停地,我長高了,他抱不動了。”
陸然聽得出郭曉寺笑了,他的聲音,笑中帶淚。
陸然打心眼裏爲這對父子,感到高興。
無論我們的親人,做過什麼錯事,是多麼地不堪,親情,迴歸到原,是那樣的美好,是一生都不可割捨的情感。
“後來,我把自己做怪夢的事情,也告訴了爸爸。”郭曉寺繼續。
“他聽完以後,問我,有沒有記得那個人什麼模樣,多大年紀。
我記得樣貌,大概七八歲的樣子。
他聽完以後立刻變了臉色,他又問我,是個男孩嗎
我是。
然後,他就不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一個趔趄,倒在了椅子上。
我問他怎麼了
他擺着手,閉上眼睛,緩了好久,纔對我,那個男孩,他認得。”
“什麼”陸然喫驚得叫了出來。
世間竟有這般詭異之事兒子在夢中交到了一個朋友,這個朋友竟是父親認識的人
“是的。我聽他這麼,也喫驚不。我爸爸爲什麼他認識我夢到的人呢他怎麼能這麼肯定呢
我這不可能。
爲了驗證他的猜想是不是真的,他翻箱倒櫃,拿出了一張照片,那張照片是黑白的,還缺了一個角,可以看得出,這張照片有些年代了。
他拿到我手上,我一看,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真的,陸然,是真的
他就是照片上的這個人,就是這個男孩”
陸然覺得自己驚訝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那,那他究竟是誰呢”
“是一個受害者,是那次事件的一個無辜的受害者,他,他已經死了。”
郭曉寺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
“已經,死了”
這些信息對於陸然來,發生得太快了,他剛剛得知這個男孩竟然真的活在這個現實世界,但馬上,又聽到他已經死了的話。
跌宕起伏,陸然感覺自己也很難接受。
更何況是當事人郭曉寺。
這是陪伴了他多年的朋友,現在,他的父親卻告訴他,就是因爲父親當年的過失,才害死了自己的朋友。這個男孩還是在往生了以後,才和自己交了朋友的。
這個故事聽了奇詭無比,不禁讓人渾身冷顫。
陸然已經呆了,他脫口而出:“怎麼會”
“是真的。當時樓房倒下來的時候,他就站在下面,他就在下面”
郭曉寺這時候大聲地哭了出來,放聲痛哭,他再沒有任何的顧忌和掩飾。
他沒有想到自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認識那個男孩的,在郭曉寺的心裏,他就是自己的朋友。
當他聽到這個男孩真的活在世上,他很喫驚,也很期盼能夠見到他,郭曉寺希望他過得好,希望他快樂,他沒想到多年的朋友已經死了,是這樣悽慘地死了。
“他已經死了,爲什麼還要做我的朋友這是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