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有爲死了,死於自己的無知與狂妄。

    魏賢忠接過千戶遞來的手帕,嘀咕了句,“汪直呢?”

    隨行馬臉千戶慌忙跪下,“汪大人收到您的消息後立刻從山西趕回來,估摸着快到了。”

    魏賢忠不置可否,隨行馬臉千戶大汗淋漓。

    汪直乃鎮撫司直屬長官,錦衣衛指揮使,正二品大員。

    但在打探到魏賢忠離開天牢後,立刻自降一級,甘當指揮同知,屈居魏賢忠之下。

    衆人不明所以,即便魏賢忠曾權傾朝野,但沒了獠牙的老虎,豈能算作猛獸?

    汪直當時只是苦笑,並沒有過多解釋。

    魏賢忠擡頭看着落日,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篤篤篤——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漸行漸近。

    “籲——”

    一位彪形壯漢翻身下馬,“屬下汪直,給九千歲請安。”

    魏賢忠有意無意地瞥了他一眼。

    汪直琢磨不清魏賢忠的心思,跪在地上不敢動彈。

    許久之後魏賢忠說道,“起來吧。”

    “你是錦衣衛指揮使,以後叫我魏公就好,九千歲什麼的休要再提。”魏賢忠淡然道。

    “九……魏公,屬下明白。”汪直立刻改口。

    “我將遠去浙江道赴任,長安城還有件事交給你去辦,辦好了自有你的好處。”魏賢忠輕聲道。

    汪直跪在地上連連稱是,“屬下定然竭盡全力。”

    “慕廣……”魏賢忠悠然道,而後緩步離開鎮撫司。

    見魏賢忠就要立刻,汪直立刻就要跟上去,他剛要開口。

    魏賢忠彷彿背後長着眼睛似的,擺了擺手,示意不要跟來。

    汪直左右爲難,硬生生看着魏賢忠遠去。

    “大人,魏公公已經走了。”一名鎮撫使低聲提醒道。

    啪!

    汪直猛地起身,抽了他一巴掌。

    “魏公公也是你叫的?”汪直說罷轉身離開。

    他腦海中反覆琢磨着魏賢忠口中的“慕廣”到底是何意。

    …………

    四海酒樓,內院。

    隨着臨近除夕,華清街道張燈結綵。

    臨街商戶掛起了紅燈籠,好不熱鬧。

    來福每日按照朱厭所教授的運行法門,吞服相柳精血,精進武道。

    鹿山四兄弟水磨工夫,修煉參同契。

    魏賢忠派人又送來三萬兩銀票,什麼也沒說。

    朱厭收了銀票,明白是陸有爲的事徹底處理完了。

    他難得清閒,準備去玉山鹽礦轉一轉。

    剛要出門,恰巧碰上了林靈素來訪。

    “林兄氣色不錯啊!”朱厭說道。

    林靈素面色紅潤,處處透着神氣。

    慕廣被她扳倒了,魏賢忠答應歸順於她,加上神隱皇帝不斷放權,林靈素心中自然得意。

    “全賴退之兄指點迷津,否則我像無頭蒼蠅亂撞,什麼可都辦不成。”林靈素說道。

    朱厭擺了擺手,“我只是提點,真正厲害的當然是林兄。”

    “我們家公子可是很少夸人,您就別客氣了。”傲雪幫腔道。

    朱厭的謀略四大侍女看在眼裏,尤其是傲雪,與朱厭接觸最多。

    從最初的蔑視,到後來的輕視,再到現在的徹底折服。

    朱厭彷彿一座無窮的寶庫,腦子裏永遠裝着奇思妙想,治國神策。

    有時候傲雪不禁會想,也許公主殿下有一天會嫁給朱厭也不一定。

    但這隻限於她臆想,畢竟尊卑有別,朱厭不過是市井商賈,殿下貴爲皇家天人,怎麼可能下嫁給商賈?

    “那便多謝林兄擡愛。”朱厭拱手道。

    “別聽傲雪亂說,沒有退之兄幫助,那會有今日的成果。”林靈素臉紅道。

    朱退之到底有多厲害,她自然知道。

    可以說沒有朱退之,她會被四大首輔玩弄於股掌之中。

    更別說什麼扳倒慕廣老賊這種驚世駭俗的壯舉。

    “看退之兄的裝扮,是要出門去?”林靈素問道。

    “準備去一趟玉山,剛在那裏買了座鹽礦。”朱厭毫不避諱林靈素,畢竟當初鹽引可是她幫着弄來的。

    “玉山?可否同去?”林靈素說道。

    傲雪神色猶豫,但見長公主神色飄然,也不好擾她的興致。

    “當然,不過我的車駕簡陋,林兄莫要嫌棄。”朱厭調侃道。

    林靈素不以爲意,“能搭乘退之兄的馬車,是我的榮幸。”

    來福駕車而來,林靈素跳上馬車。

    朱厭邀請傲雪同坐,傲雪自知尊卑有別,殿下與朱公子同車駕,哪裏有自己坐車廂的道理。

    “車廂煩悶,我和來福坐在外邊。”傲雪解釋道。

    朱厭想了想也是,不再強求。

    來福跟着說道,“外面才寬敞,咱倆並排坐着剛好。”

    傲雪倒也不嫌棄,落落大方坐在來福身旁。

    四人駕着馬車向玉山方向出發。

    …………

    柳府。

    柳潛龍清晨便找來幕僚,商議如何應對慕廣被打入天牢之事。

    “慕廣已經進去三天了,陛下仍然沒有鬆口的意思,而且長公主躍躍欲試,似乎想將此辦成鐵案。”慕廣憂心忡忡道。

    起初他以爲慕廣被下獄,於他而言是最好的結果。

    畢竟少了一個競爭對手,以後內閣他一家獨大,豈不痛快?

    但思索兩日後柳潛龍想通了其中關節,脣亡齒寒,兔死狐悲。

    四大首輔鬥了二十多年,誰也奈何不了誰。

    慕廣若真是倒下了,下一個倒下的是誰?

    先例若是開了,其他三人怕也是自身難保。

    因而柳潛龍心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不惜代價,保住慕廣。

    “閣老,下官以爲慕廣死不足惜,貪墨貪到了陛下頭上,這不是找死嗎?”

    “尤其是涉及觀天殿,陛下震怒,抄家滅族那都是輕的。”吏部左侍郎高昌毅顯然不同意柳潛龍的做法。

    右侍郎趙純思索片刻道,“閣老,四大首輔同氣連枝,若真讓長公主殺人立威,今後假監國怕是要變成真監國。”

    柳潛龍揉了揉眉心,這問題他自然也想到了,可現在怎麼辦?

    慕廣的狐狸尾巴不容易抓住,林靈素年輕好對付。

    再者陛下遲遲未有表態,便是等着其餘三大首輔出手。

    誰第一個不同意處置慕廣,誰就要出重建觀天殿那份兒錢。

    大家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誰能不清楚陛下那點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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