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致青春 >196、官字兩個口
    當晚,一行十幾輛車子,從七七夜場出發,開往我老家。

    賓利打頭,寶馬其次,中間則是一溜的奧迪,最後是兩輛越野車壓陣。

    去的人,都是棒棒,紅光的直系小弟,也算是骨幹成員,就連七七夜場的內保都沒叫,這還是拒絕了很多小大哥的征戰請求。

    但即便這樣,也差不多五十號人。

    龍家軍龍頭,張海龍,出征了。

    不管是馬軍還是李琦,全部放下手頭的工作,跟我回家。

    很多人,不明白了,爲什麼一個趙屠夫就能讓我如此驚慌失措,並且如此大陣仗的回家。

    那麼我告訴你,趙屠夫,如果他在八里道,應該比現在的我們還要牛逼,爲什麼呢,人家是當初七八十年代就混起來的老混子,並且一直在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遠。

    不管是任何理由,他招惹到了我家,並且將我爸打進醫院,這筆賬,都不能不算。

    趙屠夫,原名趙天虎,很霸氣的一個名字,最初,就是一個屠夫,跟着師傅學了殺豬的手藝,成了殺豬匠,後來,這小子,不知道整了點啥歪門邪道,居然搖身一變,成了供銷社的正式員工,有了點閒錢的他,腦子也靈活,藉着空餘時間,就走街竄巷成了賣貨郎,並且是第一批萬元富翁。

    我們老家,大河縣的第一家夜總會,是他開的,第一家浴足,是他開的,並且推行最流行的莞式浴足,全套。

    第一家建築公司,是他開的。

    看看,他的身份很多,大多很牛逼,可誰能想到,就這樣一個牛逼的人,是一個屠夫出身呢?

    有了點錢後,他就成立了屠宰場,並且使用暴力,包攬了整個縣城的生豬市場,每個攤販必須在他那裏進貨,不進貨,直接打出市場。

    而每家養殖場,還有收購生豬的小販子,都必須把生豬拿到他那裏去,價錢自然比不上其他正規的地方,就是這樣,這小子成了第一批萬元戶。

    並且在長達十幾年的時間內,以暴力爲依託,在大河縣,形成了一條完整的黑色產業利益鏈條。

    說他是大河的土皇帝,絕不爲過。

    很多當官的都辦不了的事兒,你找他,他都能給你辦。

    整個縣城的人,就沒有沒聽過他大名的人。

    名兒,確實很響,但我就是想不通了,我父親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爲啥惹上這麼一個不講理的老流氓了呢?

    坐在賓利車裏,我的手機就沒聽過,王璇坐在我的身邊,看着我一直沉聲地打着電話。

    打了十幾個電話,我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那天,我爸去縣裏取錢,因爲數額較大,就直接去了貴賓室,他的卡里,有的寄回去的一百萬,是拿給他們用的,但我爸想着,娃掙錢也不容易,一百萬看起來很多,萬一以後政策變了呢?

    所以,他想取出點錢來,給我在老家修個院子,好在以後結婚用,並且找到隔壁村的師傅,說是按照沿海城市的洋樓設計,這一設計不得了,初步估計就要花費幾十萬。

    這不,他就去縣城取錢。

    裏面有一百萬,自然就辦了金卡,來到貴賓室,恰巧一個趙屠夫的財務也在裏面曲線。

    財務自然高高在上,看不清是農民打扮的我爸,說不了兩句,就挖苦諷刺起來,我爸雖然不和人爭鬥,但也是個男人,一家之主,能讓你侮辱麼?

    結果,兩人大吵一架,我爸一出門,就被打翻在地,取出來的二十萬塊錢,也不翼而飛。

    可當我母親趕到醫院的第一時間,我爸就說了,千萬別告訴我,讓村裏人別亂說,因爲我的脾氣,不像中年人的溫和,絕對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爸,你放心,這個公道,我要不討回來,我就羞恥活在這個世界上。”

    兩天後的一個下午,我們的車隊駛進了大河縣內。並且直接朝着縣人民醫院開去。

    ……

    醫院,某個普通的病房內,一個不大的房間裏,擺着三張病牀。

    張建軍額頭上包紮着帶血的繃帶,臉色蒼白地躺在病牀上,說話有氣無力:“秀芝,家裏的秧苗插上了麼?”

    胡秀芝看着病牀的男人,心疼得直抹眼淚:“插上了,鄰居幫忙插上的,你是不是疼啊,沒事兒,你忍忍,醫生說了,你那腿幸好沒粉碎性骨折,都接上了不影響走路的。”

    “誒,小虎和小妹呢,你快回家吧,你不回去,他倆上哪兒喫飯啊。”張建軍”張建軍躺在病牀上,一隻腿打着石膏,但仍然想着的還是自己的孩子,土地。

    “兒童節放假了,等下爸過來送飯,他倆應該會來。”

    等了大概十幾分鍾,還沒等來自己的一對兒女,卻等來兩個警察。

    因爲,張建軍被打後,他就直接直接報案了,他不是害怕,而是心疼那那二十萬,那是他兒子,辛辛苦苦在外面掙來的,現在被搶走,他幾乎想吐血。

    “你就是張建軍?”爲首的警官打量着張建軍,語氣冰冷。

    “是啊,我就是張建軍。”那個時候,農民對於警察,還是很害怕的,這就好比民警和局長的差距,底層對高層的敬畏永遠存在。

    “恩,那就好,你的報案我們已經受理,但沒有證據,所以,沒有辦法了。”

    “什麼?”張建軍驚叫了起來:“怎麼可能,銀行那裏就有監控,你們可以查啊,怎麼說沒有證據呢?”

    “要不,你來查案?”警官冷聲道。

    “不,不,大兄弟,不是那個意思,他痛昏了,說胡話。”胡秀芝連忙上前拉着警官的衣袖解釋道。

    “哼……”警官一甩手,冷哼道:“二十萬,你們一看也拿不出那麼多,別報假案,這次就算了,以後注意點!”

    說完,兩人轉身離去。

    “他,他……”張建軍胸口起伏不已,指着門外的身影不停地哆嗦着。

    “你別激動,別動了傷口。”

    看他這樣子,旁邊的病友親屬問道:“你家得罪啥人了吧?”

    “啊,你咋知道呢?”胡秀芝一邊安撫着自己的男人一邊問道。

    那親屬削了個蘋果笑道:“自古以來,官字兩個口,有理無錢莫進來,看他們那態度,明顯是在偏袒啊,我估計啊,你惹的那人,應該很有權有勢,你們這幅老實巴交的樣子,怎麼可能報假案。”

    “是啊是啊。”胡秀芝連忙點頭,說道:“大妹子,你說着天底下還有王法麼,我那人去取錢,和一個人鬥了幾句嘴,出來就被搶了,還被一羣人打了。”

    “知道是什麼人麼?”對方問。

    胡秀芝摸着淚水說道:“出事兒後我們就託村長打聽了,好像叫什麼趙天虎,說是我們污衊他,還要我們出三十萬的榮譽賠償。”

    “趙屠夫?”

    對方驚呼,看了一眼,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大妹子,你怎麼了,說話啊。”一看對方那樣子,胡秀芝就急了。

    不管她怎麼問,對方就是不肯開口了。

    這時,另外一張牀的老頭開口了:“趙天虎,咱們地界上的一霸啊,我勸你們啊,要是有錢,就拿錢免災,沒有錢,就找關係吧,他啊,在縣裏有很硬的關係。”

    “當家的……”胡秀柱無助地看着張建軍,眼淚啪啪就往下掉。

    “哼,他想也不想,我兒子在廣東掙點錢,還給他,憑什麼?”

    胡秀芝也說:“就是,不給,我兒子掙點錢,還指不定在外面遭了什麼罪呢。”剛剛還柔弱的婦人,在想到兒子那一刻,突然好想變成了花木蘭,變得堅決,果敢。

    “哎……”老頭嘆息一聲,就沒有了後話。

    醫院下面,一個老爺子騎着三輪車,車後座坐着兩個孩子,男孩兒抱着一個保溫桶,女孩兒拿着一個裝着泡菜的塑料桶。

    “小虎,小妹,等下去了,別哭啊,不然,不爸媽該傷心了。”老爺子將車子停在門口角落,看着孫子孫女囑咐道。

    “知道了,爺爺,我不哭。”男孩兒昂着脖子回答道。

    “恩,唔……小妹不哭,不讓媽媽傷心……”小女孩兒年紀不大,抹着淚花哽咽着。

    “滴滴滴!”

    就在三人即將登上醫院大門臺階的時候,十幾輛豪車開了來,並且直接停在大門口,囂張的不可一世。

    老爺子看了一眼,暗想又是哪個領導父母來看病來了,又是這麼大陣仗。

    “爺爺!”可還沒等他轉身,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啊……大哥,爺爺,是大哥回來了”

    “大哥,嗚嗚,小妹害怕……”

    一時間,兩個孩子朝着我就跑了過來,看着只有七歲的小妹哭得紅腫的眼睛。

    我的淚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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