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衝出一個男子說道:“公子,公子,小人來說。
聽說月初官府本來是要發賑災糧食來賑濟我們這些災民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又了無音訊了……”
朱翊鏐點了點頭,把銀子扔給了他,得到了銀子的百姓頓時喜笑顏開。
年前就有武昌府的幾十名官員因爲貪污被殺,現在在京畿地區還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貪墨賑災的糧食?
朱翊鏐壓制住自己的怒火,牽着小女孩的手往馬車上走去。
小女孩很乖巧的跟着朱翊鏐,也沒有再回頭看一眼,但淚水已經奪眶而出了。
她不敢哭出聲,怕眼前這個買下她的人嫌棄她不懂事,怕自己不值那一兩銀子再被退回……
明明小女孩就只有四五歲,卻懂事的令人心疼。
懂事兩個字,看起來是褒義,但背後是無數壓抑自己的心酸。
“今日你便與那李家再無瓜葛。”
朱翊鏐的聲音溫柔,但是語氣帶着不容置疑。
小女孩懵懂的點了點頭。
朱翊鏐又繼續道:“以後也莫叫什麼翠花丫蛋了,朕給你改個名字,就叫新月。”
新月掛林梢,暗水鳴枯沼。
“小新月,你還不快謝過……公子?”
高興安在一旁說道。
新月只覺得這個名字好聽,農家又沒學過那些禮儀,一聽道謝,當即就要跪下。
朱翊鏐輕嘆一聲,把新月拉了起來,“你還小,不必行此大禮。”
“公子,咱現在還往西走嗎?”
駱思恭問道。
“不必了,回京城。”
朱翊鏐把小女孩抱上馬車,也走進了車廂裏面。
……
夜色朦朧,一輛馬車飛馳在御道上。
小女孩有些膽怯的看着這個一座座燈火通明、巍峨雄壯的宮殿。
“你害怕嗎?”
朱翊鏐牽着小女孩髒兮兮的小手問道。
小女孩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知道公子是個好人的。”
小女孩擡起頭,眼睛裏滿是清澈。
“哈哈哈哈哈哈……”朱翊鏐笑着。
得,好人卡。
“你知道什麼是皇帝嗎?”
朱翊鏐又問道。
“我知道孃親說過,那是能夠管天下人的大官兒!他只要點點頭,我們家只能喫上飽飯了。”
新月回答道。
接着,新月還開始繪聲繪色的描繪,“皇帝老兒一定是一個有一張黑色的臉龐,而且嘴巴上面長滿了長鬍子。
然後他肯定就特別特別的高,特別特別的壯……”
聽到小新月的描述,朱翊鏐是笑的前仰後合,身後跟着的高興安也是努力忍着不讓自己君前失儀。
“那要是本公子說,我就是皇帝呢。”
小新月瞪大眼睛,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
“公子生的這麼好看,這麼可能是皇帝老兒呢。”
朱翊鏐俯下身子,捏了捏新月的小臉,“罵的是我,誇的也是我。”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小新月有些累的上次不接下氣了。
終於,到了慈寧宮。
高興安高聲喊道。
慈寧宮的太監宮女們一聽這聲音,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
“奴婢叩見萬歲。”
朱翊鏐左手牽着小新月,右手擺了擺,“都平身吧。”
看到這麼多人行禮,小新月更加不知所措。
大殿內,李太后正喫着晚膳。
“兒臣見過母后。”
“鏐兒來了。”
李太后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擡起頭卻看到朱翊鏐牽着一個蓬頭垢面的小女孩。
哐嘡!
李太后的身前的碗一下子掉到了地下。
“鏐兒,這這是……”李太后花容失色。
“這不會是你流落宮外的私生女吧!”
朱翊鏐無奈的說道:“母后,你想到哪裏去了?”
“我今年也才十五歲。”
稍稍安定下來的李太后心裏算了算,當時的朱翊鏐確實是不具備作案的條件。
“那你旁邊這個小女孩是?”
“這是朕去京畿巡視災情之時,沿路許多百姓賣兒鬻女,只需要二兩銀子就能買回家當奴僕。
這小女孩的家裏還有個小兒子供着,她父親就想着把她賣了換點銀子……”朱翊鏐把今天白天的見聞講給李太后聽。
“阿彌陀佛。”
李太后念着佛號,“這個小女孩兒的身世屬實是有些可憐了,倒也是個難得懂事的孩子。”
“而朕把她帶來就是想把她放在母后身邊生養着,也不至於餓死在街頭。”
朱翊鏐道。
李太后平日重信佛教,在身邊人的奉承下也是以菩薩自居,拋開政治不談,她也是一個心腸很好的婦人。
聞言,李太后點了點頭,“那就把她留在我這兒吧。”
“對了母后,朕給她取了個新名字,新月。”
朱翊鏐鬆開小新月的手,“以後你就跟着聖母娘娘了。”
小新月點了點頭,她雖然不知道聖母是什麼意思,知道眼前的婦人就是公子說的聖母娘娘。
新月拘謹的走了過去,撲通一下子跪倒在地,“聖母娘娘。”
李太后趕忙把她扶了起來,“既然跟了我,那麼就要喫苦,講規矩。”
小新月擡起頭來,堅定的說道:“聖母娘娘,我可以的,我能喫苦,不怕打!”
李太后戀愛的摸了摸新月的小腦袋,又轉過頭對宮女說道:“快去燒些熱水,給這小新月沐浴沐浴。”
“母后,這孩子可能也是好幾天沒有喫過飽飯了。”
朱翊鏐說道。
李太后一拍腦袋,“我倒是忘了這茬了。”
“來孩子,多喫點……”
“喝點茶水,莫要噎着了……”
走出慈寧宮的朱翊鏐眼神一變,不復剛剛的溫情模樣。
“令戶部尚書張學顏入宮,朕要在半個時辰之內看到他。”
朱翊鏐大步流星的走向乾清宮,留下了一句殺氣騰騰的話語。
戶部尚書,張學顏的府邸。
一旁的管家一邊給燈添油,一邊開口說道:“老爺,已經很晚了,到了該休息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