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他的聲音,王雨落一陣恍惚。
但心裏苦笑一聲,隨即就擡起頭。
一雙翦水秋瞳向自己看了,朱翊鏐的瞳孔猛然一縮。
“是你?”
清樓文會上,那位雨落姑娘的眸子令朱翊鏐印象極爲的深刻。
王雨落呆呆的看着御座之上端坐的少年,身子開始抑制不住的顫抖。
是他!
祝一流……朱翊鏐……
當今天子的名諱就是翊鏐!
可王雨落怎麼也沒有想到,當日驚鴻一現讓她無法忘卻的少年,現在就高居在九重天上。
“你……”王雨落的紅脣顫動,一時間卻是不知道說些什麼。
站在下側侍候的高興安也是錯愕不已,瞠目結舌。
這還真的是無巧不成書。
見此,朱翊鏐連忙屏退了左右,“你們都下去吧,有事情朕再叫你們。”
那宮裏邊沒有什麼事情,所以說一旦有什麼八卦,就會在這些宮女和太監嘴裏傳的是一個雞飛狗跳,越傳越離譜。
自己可不想當最近這一段時間宮裏花邊小報的男主角。
“賜座。”
高興安啥都知道,自己也完全沒有必要把他給屏退。
兩個人單獨相處起來還是有些尷尬的,有這麼第三個人倒也能緩和一下氣氛。
朱翊鏐也緩緩走下丹陛,“雨落姑娘,你怎麼還入了宮做了秀女?”
此時的王雨落,震驚過後,心裏便是無盡的喜悅。
這個男子就是我以後的丈夫了,他不僅是個才高八斗的才子,還是一國之君。
想着想着,王雨落差點就要星星眼了。
聽到朱翊鏐的問話,王雨落也並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反問道:“你,你怎麼會是皇上……”
“雨落姑娘勿怪,朕要是不掩飾自己的身份,這清樓的文會估計都是變了味了。”
朱翊鏐無奈的嘆息。
“臣妾也是被母親和祖母逼着才參加了禮部的秀女選拔。”
王雨落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稱呼改爲臣妾是多麼的順口。
“你若是不願待在這深宮裏,朕派人把你送回家便是。
不要擔心會有人爲難你們王家,有朕在,自然是不會有人在太歲頭上動土。”
朱翊鏐道。
一聽這話,王雨落的眼圈陡然紅了起來,“皇上,皇上這是要休了臣妾嗎……”
“不是休,不是休,你我還沒有成婚,怎麼能算休呢?”
朱翊鏐連聲解釋道。
看着一向風輕雲淡的天子竟然還有這麼着急窘迫的時候,高興安不禁感慨着:心中無女人,拔刀自然神。
劍譜第一頁,忘掉心上人。
無上神功誠不欺我!
……
“啓稟織田信長大人,遠征朝鮮軍團長羽柴秀吉大人在京都城外等候覲見。”
織田家的家臣匆匆來報。
還在擦拭自己配刀的織田信長,唰的一聲將自己的愛刀壓切歸入刀鞘之中。
織田信長的佩刀,是長谷部國重的作品。
在織田信長火燒比睿山之時,發現了一名比睿山延歷寺的僧人躲藏在廚房櫥櫃下。
憤怒之下,織田信長將那個僧人連同櫥櫃一同劈爲兩半,此刀因此得名“壓切”。
“羽柴秀吉不在朝鮮,怎麼卻突然返回了京都?”
織田信長的面色不善,顯然對羽柴秀吉不經自己的軍令而擅自返回而感到惱怒。
“讓他來見我,我都要看看羽柴秀吉這次膽敢回來是爲了什麼?”
家臣前腳剛走,就有幾個侍女爲織田信長送上了剛剛泡好的茶。
聞着這沁人心脾的茶香,就連織田信長剛剛狠厲的心思都平淡了許多。
輕輕端起盛着茶的玉碗,織田信長將其一飲而盡,連聲讚歎道:“好茶,好茶。”
茶道在唐朝時期從中國傳入倭國之後,便一直受到倭國高層的喜愛。
松永久秀叛變後被逼到絕境之時,織田信長讓其交出茶具“平蜘蛛”便可饒其性命。
但是松永久秀選擇了點燃火藥和平蜘蛛同歸於盡。
織田信長平日酷愛茶道,並且有收集茶具的癖好。
他會把茶具以及舉辦茶會的特權當作榮耀賞賜給下屬,其下屬拿到茶具甚至比得到封地還要開心。
早在足利幕府時期,茶具已經是權威的象徵。
在十六世紀的後半部分倭國的文化進入了安士桃山文化時代,這種文化以奢侈華麗而聞名。
從幕府到民間,各種名流競相購買茶具,其中織田信長最爲著名。
作爲結束倭國混亂時代的人,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在茶道上的造詣並不是十分的出衆,他對茶具的熱愛在當時與其它人相比並沒有什麼不同。
織田信長不僅把收集茶葉當作一種愛好,而且把它們作爲籌碼來增強他的政治威信。
在得到各種各樣的茶具之後,織田信長並不是簡單地把它們當作珍藏,而是把它們用於政治和外交,爲其統一倭國的大業服務。
沒過多久,房間外便有腳步傳來。
房門被嘩啦一聲打開,風塵僕僕的羽柴秀吉一見到織田信長便立即跪到地上,“臣下見過主公!”
織田信長擺了擺手,左右侍女便端着茶壺爲剛剛空了的茶碗添上了新的茶水。
“沒有我的調令,你爲何突然從朝鮮戰場上回到了倭國?”
織田信長的聲音沒有摻雜任何的感情,正是因爲這樣才讓羽柴秀吉慌亂不已。
羽柴秀吉伏地不起,“請主公原諒!”
“臣下率領部下進攻李朝東南,大軍所過之處,濟州島水軍被擊潰,釜山城與金海城已經完全落入我等之手。”
“所以說你匆匆從前線趕回來就是爲了和我說這些嗎?
就是要誇讚你的軍功嗎?
秀吉君。”
織田信長看着冷汗直冒的羽柴秀吉,接連兩個反問。
羽柴秀吉感覺到自己像是被猛獸盯上了一般,“臣下不敢!”
“李朝雖然孱弱,但是臣下不敢居功。”
“僅僅是兩天,我倭國便直取三場大勝,所劫掠的金銀財寶不計其數。”
一聽到不計其數4個字,織田信長的眼神微動。
“所以臣下急匆匆的從前線回來,特意爲主公帶上了一些李朝特產。”
織田信長的胃口,瞬間被吊了起來,“哦,秀吉君爲我帶了什麼特產?”
“主公請稍等。”
羽柴秀吉站起身來向房門外,啪啪拍了兩下手掌。
這時候幾十個羽柴秀吉的部屬擡着十幾口箱子,擺到了本能寺的前院。
“請主公移步。”
聞言,織田信長也饒有興趣的站起身來,“我倒要看看你秀吉猴子在搞什麼名堂。”
羽柴秀吉積極的在織田信長的身前爲其引導,“主公請您打開箱子。”
織田信長依言打開箱子,龐大的箱子裏面擺放着一套套精美的玉質茶具。
“主公,雖然李朝也不過是個小國,但是其與明國的交往十分的密切,臣下意外的得到了這些來自明國的茶具。
臣下才德淺陋,怎配持有此精美之物?”
羽柴秀吉笑着說道。
從箱中把玉茶具輕輕拿起,織田信長彷彿是在捧着一個絕世珍寶。
“秀吉君,明國的茶具真的是精美極了……”織田信長喃喃道。
震撼之後,織田信長的眼中便是迸發出了無盡的貪婪。
“剩下的十幾口箱子也都是這種精美絕倫的茶具嗎?”
織田信長轉過頭問道。
“啓稟主公,這種茶具也僅僅是收集了一箱,剩下的十幾箱都是一些金銀珠寶。”
羽柴秀吉恭謹的回答道。
十幾箱金銀珠寶已經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了。
就算是倭國的一些傳承十幾代的大名,也未必能有這個家產。
“秀吉君,你有心了。”
織田信長意味深長的拍了拍羽柴秀吉的肩膀。
只是沿海的兩座城池,怎麼可能會收穫得到這麼多的財富呢?
但是羽柴秀吉並不傻,他知道這麼突兀的返回倭國,肯定要會遭受詰問和責難。
所以他連自己家中多年所儲備的金銀珠寶都貢獻出來,包括那一套在倭國價值連城的茶具。
“李氏朝鮮猶如一頭肥美的羔羊,沒有任何的抵禦能力,卻是一身的肥肉。”
“而我們倭國就是像一羣在主公帶領之下的惡狼。
遇到肥美的羔羊,臣下怎麼能夠獨享美味?”
羽柴秀吉這一個巧妙的比喻,讓織田信長十分的滿意。
“我果然沒有看錯人!秀吉君,你這份忠心我已經深深記下了。”
羽柴秀吉躬身道:“身爲主公的臣子,應當竭力爲主公分憂。”
“你的意思我都知曉了。
既然如此,我會盡快召集各軍團長,對進攻李朝的作戰進行重新部署。”
“你長途跋涉而來,就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織田信長笑眯眯的說道。
羽柴秀吉低着頭,“多謝主公體恤。”
十幾口大箱子在擡進本能寺之前,被一個武士刻意弄翻了。
灑落了一地的黃金,讓無數人都爲之側目。
走出本能寺的羽柴秀吉望着天空,嘴角露出一絲輕笑:想必全京都的人都知道我羽柴秀吉帶着十幾箱的金銀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