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到亥時,校閱完京營的朱翊鏐早早就睡下了。
畢竟穿着二十幾斤重的鎧甲走動一天本身就有些辛苦,再加上朱翊鏐一時興起,還用燧發槍打了幾輪靶子。
所以用完晚膳之後,朱翊鏐也就昏昏沉沉的睡下了。
而陳矩還是在外殿安安靜靜的值夜。
其實以陳矩這司禮監太監的身份,在內廷之中已經是極爲尊貴了,根本不需要再來值夜。
但是陳矩依舊是執拗的在輪值太監的名單上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陳矩知道,其實自己就是驟然得貴的。如果不是當今天子賞識自己,自己可能還在司禮監的文書房裏打着雜幹着日復一日的工作吧。
陳矩沒有什麼其他的野心,每日粗茶淡飯的,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他在內書堂讀書識字的時候,就十分遵奉儒家那種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念,而且也信奉大儒張載的橫渠四句: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
只是他由衷的遺憾自己是一個閹人,無法像一般的讀書人一樣朝爲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出將入相,指點江山。
侍奉當今天子這麼久了,天子一樁樁一件件做的事情都讓他爲之折服。
所以對於天子,他的心中既是敬佩又是感激。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從殿外傳了過來。
陳矩聽到有異響,連忙就走了出去,迎面就看到了滿臉焦急的提督東廠太監高興安。
眼見高興安就要闖進寢宮裏面去,陳矩連忙小跑着走過去攔住了高興安。
“高公公,萬歲爺今日乏累已經睡下了,您要是有什麼急事,不妨明天等到萬歲爺醒了再說。”
看着高興安身後也跟着兩個小太監,陳矩不得不警惕起來。
雖然高興安在當今天子登基之前就是服侍他的大伴,但是這大半夜的高興安帶着人要闖萬歲爺的寢宮,誰也不能保證他是否是居心叵測。
“陳公公。”
“咱家確實是有要緊的事情要報告給萬歲爺!”
看着高興安焦急的模樣,轉念一想,高興安也是宮裏舊人,不可能平白無故的來打擾萬歲爺就寢,想到這裏陳矩有些遲疑起來。
見陳矩還沒有放行,高興安往前走了一步,謹慎的附在了陳矩的耳邊低聲說道:“陳公公,根據我東廠的密報,內閣首輔張老先生突然病倒了!”
張居正,病倒了?
努力平復下來心情的陳矩,深深的望了一眼高興安。
這種大事,高興安肯定也不敢造假。
“高公公您稍等,咱家這就去稟告萬歲爺。”
陳矩的語氣看似平靜,但他一路小跑的慌忙已經反映了他心裏的極度不平靜。
大明第一相張居正若是去世,那整個朝堂又會掀起來什麼樣的風浪?
也可以這麼說,雖然張居正不在京城,但只要張居正活着,他就是大明的定海神針。
如今定海神針動盪,那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
一進後殿,陳矩跪立在地上,伏地說道:“萬歲,提督東廠太監高興安有要事要稟報!”
見朱翊鏐沒有被叫醒,陳矩硬着頭皮又高聲的重複了一遍剛剛說的話。
還在睡夢中的朱翊鏐,隱隱約約的聽到有人在叫自己。
側過身子,朱翊鏐費力的眯起眼睛,卻是發現陳矩正跪立在自己的牀前。
“陳矩,發生什麼事了?”
“萬歲,提督東廠太監高興安有要事要稟報!”陳矩叩首,第三次重複道。
被人吵醒了美夢的朱翊鏐有些不悅,“告訴高興安,有什麼事明天早上再來找朕說,朕要繼續睡了。”
被人吵醒還沒有發火,已經算是朱翊鏐脾氣好了。
見天子還要繼續睡下,陳矩趕緊高聲說道:“萬歲,張老先生出事了!”
張老先生……什麼張老先生,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影響朕睡覺……
不對,張老先生好像是張居正!
想到這裏,朱翊鏐混沌的腦子也清醒了。
“張先生到底出什麼事情了!”朱翊鏐掀開被子問道。
“高公公說,張老先生已經病倒了……”
“高興安人呢?”
“高公公還在殿外等候着萬歲爺呢……”
朱翊鏐也來不及穿什麼冠冕,順手就拿起一件袍子披在了身上就匆匆往外殿走去。
一進外殿,朱翊鏐就看到了在焦急等待的高興安。
“奴婢叩見萬歲……”
沒等高興安行禮,朱翊鏐就打斷了他的話,急聲問道:“張先生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