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腹便便的門千總李向東清了清嗓子說道:“今天把兄弟們叫過來,一共是有兩件事,第一件就是發上個月的軍餉,第二件……”
軍伍裏有個嘴快的士卒叫喊道:“大人,您就趕緊發軍餉吧,弟兄們都等不急了!”
李向東一臉不耐的說道:“急什麼急?再這麼鬧騰,打斷本將的話,那你們一錢銀子都別想拿到!”
聽到這種威脅,一衆士卒們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見此場景,李向東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本官奉朝廷的命令,前來發放軍餉。”
“有家室的,領一兩銀子,沒有家室的,領八分銀子。”
李向東說完之後,士卒們一下子頓時就炸開了鍋,“大人,僅僅是一兩銀子,這軍餉給的也太少了啊!”
“是啊大人,這一兩銀子這怎麼養活我們一家老小在京城生活啊……”
聽到士卒們的話,李向東生氣的吼道:“狗東西,你們都瞎嚷嚷些什麼!”
“再跟我吵吵嚷嚷的,你們一個大子都得不到。”
騷亂的場面再度安靜了下來。
這些被苛刻的銀兩其實就是被上面拿走了,想要買些賀禮送給天子。
然後對外的說法就是,底下的士兵們想要拿軍餉一起恭賀皇長子出生。
“的確是這個月的軍餉跟上個月少了不少,但是你們也要知道這是上面想要擡舉我們,給皇長子買賀禮所用!”
“所以說並不是上面,或者是本官,貪污了你們的銀子。”
聽到這話,士兵們都是敢怒不敢言。
拿着我們的軍餉,成全你們拍馬屁做的事情?
李向東揹着手,本來兇惡的臉上又擠出來笑容道:“兄弟們,實不相瞞,本官最近手頭有點緊,能不能先借我點銀子應應急?”
“大人,您是要借多少銀子……”隊伍之中,有人戰戰兢兢的開口問道。
李向東聞言,肥碩的臉上笑容更甚的說道:“本官就借一分銀子就好。”
“才一分銀子而已,好說好說。”一衆士兵們聞言都長長的鬆了一大口氣。
就這一分銀子大不了湊出來就白送他,不還也無所謂。
但李向東笑眯眯的說道:“兄弟們可不要想錯了事情……本官的意思是,一人借一分銀子。”
短暫的寂靜之後,士卒們都是情緒激動不已:“大人明鑑,我們哪沒有這麼多銀子啊。”
“就是啊,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家裏都快要揭不開鍋了啊。”
聽到士卒們辯駁的話語,李向東的笑容慢慢變得冷了下來。
“本官平日裏待你們可是不薄,而你們呢?非但不對本官感恩戴德,反而一個個的在這裏跟本官哭窮!”
“依我看,你們就是一羣喂不飽的白眼狼!”
“大人,我們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借您這一分銀子可夠我們一家老小生活好幾天了。”劉德新打着膽子說道。
“哈哈哈哈哈……”
李向東突然放聲大笑,隨即又臉上掛滿了狠毒,“你真的是好大的膽子,敢違抗本官的命令,本官決定除你本月軍餉,杖責三十!”
劉德新嚇得渾身如篩糠,大喊求饒道:“饒命啊大人,饒命!”
“卑下沒有違抗您的命令啊……”
但是沒等劉德新解釋幾句,幾個膀大腰圓的壯漢就一臉凶神惡煞的走出來,將劉德新直接叉走了。
一邊被往外拖着,一邊劉德新哭嚎着,“大人,您懲罰我可以……但是不能扣除我的軍餉啊……”
“我的妻兒都還等着我領軍餉回去過日子呢……”
但李向東淡淡的問道:“本官問你,這一分銀子,你借還是不借?”
但是沒等劉德新接話,幾個大漢就一把把劉德新按倒,拿了一塊破布,直接就堵上了劉德新的嘴巴。
另一個人就找出了軍棍,惡狠狠的笑了一聲,高高舉起來,手上絲毫沒有留情,軍棍重重的落到了劉德新的屁股上。
砰!砰!砰!
僅僅是十幾軍棍下來,劉德新的屁股就已經血流如注了。
一衆士兵見到了劉德新的慘狀,都是嚇得戰戰兢兢。
這個時候,李向東緩緩踱步到劉德新的身前,把劉德新口中的破布扯了下來,溫聲對着劉德新說道:“你說,這一分銀子,你借還是不借?”
劉德新本就是身體不好,這幾軍棍下來,打的劉德新頭昏眼花,只覺得自己的屁股火辣辣的疼。
但他看到了李向東滿臉的笑容,劉德新恐懼的渾身顫抖,“大人,大人,饒了我吧,我借,我借……”
看着劉德新涕淚橫流的樣子,李向東哈哈大笑,“我李向東是那種愧對兄弟的人嗎?”
“之前只是嚇唬嚇唬你而已,我怎麼會忍心讓你一家老小喫不上飯呢?”
劉德新疼的臉龐控制不住的抽搐,但是仍舊擠出笑容努力討好着李向東,“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大人英明神武,大人不計小人過……”
李向東拍了拍劉德新的臉頰,說道:“這纔對嘛。”
隨即,李向東站起身來,環視着這些瑟瑟發抖,畏懼不已的士兵們,李向東的內心瞬間獲得了變態的滿足感。
於是,李向東再度說道:“還有哪位兄弟,家裏揭不開鍋,拿不出一分銀子借給本官?”
“你們可是要知道,違抗上官命令,可是要挨三十軍棍的!”
“而你們本月軍餉也會被悉數扣除的。”
迫於李向東的淫威,有士兵戰戰兢兢的說道:“我等不敢忤逆大人,只要大人開口我們傾家蕩產給大人湊上銀子。”
“大人能夠向我們借銀子,是我們莫大的榮幸。”
一個又一個士兵,都是小心翼翼的奉承着李向東,唯恐李向東再剋扣掉他們剩餘不多的軍餉。
聽着這些奉承話,李向東笑了,發自內心的笑了。
他知道,這次他的銀子又要到手了。
“兄弟們,一片心意,我李某人感激萬分啊。但盛情難卻,我李某人也就不跟兄弟們推辭了。”
李向東裝模做樣的說了幾句話。
“這樣吧,你們先把一分銀子交出來,在左邊登記完之後,然後再去右面領你們的軍餉。”李向東道。
一衆士兵們都是在心裏罵着,這顯然是不給這李向東銀子就不給發軍響了。
可是,這借出去的一分銀子能不能要回來?
估計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在把總李向東的威脅下,士卒們也都乖乖的服了軟,排着隊去咬着牙掏出來一分銀子……
孫大壯交完了銀子之後,就趕忙把臉色蒼白的劉德新扶了起來,“劉大哥,你怎麼樣了?”
劉德新聲音虛弱,咬着牙說道:“還好……還死不了。”
孫大壯低着頭,咬牙切齒道:“這個李向東……他該死!”
“劉大哥,我送你去醫館看看吧。”
但劉德新拒絕道:“不用了,都是皮外傷而已,剛剛被劉扒皮拿走了一分銀子,哪有那個錢?”
“養幾天就好了。”
但孫大壯還是咬牙切齒的說道:“這狗東西李向東,就是該死,老子早晚都要弄死他!”
……
這一切,朱翊鏐自然是不知道。
紫禁城前。
朱翊鏐所在的馬車停了下來,而守衛在城前的守衛們見狀連忙上前將其攔了下來,爲首的守衛更是開口說道:“何人慾闖大內禁地?”
此時坐在馬車之中的朱翊鏐可謂是歸心似箭了,要知道這可是自己的骨肉出生了,而在這最關鍵的時刻,自己竟然沒能陪在王雨落的身前。
朱翊鏐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坤寧宮來看自己的長子。
於是,朱翊鏐便掀開了車簾。
沒等他出生,守衛就認出來了馬車裏的人竟然是天子。
一想到自己剛纔竟然敢攔天子的座駕,一時間冷汗直冒,直接跪在了地上,惶恐的說道:“微臣有罪,請皇上責罰!都是屬下有眼不識泰山。”
此時的朱翊鏐哪裏還在意這些東西,心思早就跑到了坤寧宮了。
朱翊鏐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便沒有再繼續計較着什麼,下令讓馬車繼續朝着坤寧宮的方向狂奔。
而此時的錦衣衛也不知道皇城之中哪裏纔是坤寧宮,畢竟自己也是沒有去過。
於是帶着朱翊鏐皇城之中繞了很多個圈子,依舊是沒能找到。
坐在馬車之中的朱翊鏐早就已經心急如焚,忍不住開口道:“怎麼還沒有到?”
錦衣衛則是跪在了地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陛下,微臣找不到坤寧宮的方向了,還請陛下恕罪。”
朱翊鏐嘆了一口氣,隨即開口道:“好了好了,都起來吧。”
“還是朕自己親自去吧。”
隨即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太監身上,“把這些錦衣衛都送出去吧。”
“是,萬歲爺。”宦官連忙開口迴應道。
於是,朱翊鏐便走下了馬車,順着自己記憶中的方向朝着坤寧宮毫無形象的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