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
朱元璋獨自一人在大殿之中來回踱着步子,眉頭微微皺着。
最近的京師,似乎太平了許多,沒有再發生什麼大事,可是他的心裏卻一直隱隱有一絲的擔憂。
檢校最近的奏報之中,並無有關胡非的任何有用的消息。
原本這是他很欣然看到的結果,可是毛校尉曾經說過的那些話卻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久久不能釋懷。
正在這時,龐玉海緩緩走了進來。
“啓稟陛下,太子殿下求見。”
龐玉海行了一禮,輕聲說道。
聽到龐玉海的話,朱元璋眼前一亮,微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笑容。
“快宣。”
朱元璋揮手示意了一下,轉身坐回了坐塌之上。
很快,太子朱標緩步邁入了大殿。
“兒臣拜見父皇。”
走近之後,朱標跪地行禮,恭敬的說道。
“快快平身。”
朱元璋笑着點了點頭,緩緩說道。
朱標緩緩站起了身,上下打量了一眼自己的父皇。
“都這個時辰了,怎麼想起過來請安了。”
朱元璋看着朱標,笑着問道,將剛纔的煩惱全都拋到了腦後。
對於朱標,朱元璋向來十分喜愛,所以在稱帝之初就將朱標立爲了東宮太子。
當年朱元璋帶兵出征,由太子朱標監國,因其宅心仁厚,體恤百姓,深得朱元璋喜愛,在朱元璋的幾個兒子當中,朱標是最得寵的一個。
“兒臣昨日到母后宮中請安,聽聞父皇近日由於國事操勞,心事繁重,所以今日特來看望父皇,看兒臣是否有幫得上忙的地方。”
朱標拱了拱手,緩緩地答道。
聽完朱標的話,朱元璋忍不住再次皺起了眉頭,想起了縈繞在心頭的疑慮。
“父皇,究竟因爲什麼事讓您如此煩悶?不妨說給兒臣聽聽,或許兒臣可以爲父皇分憂。”
看到朱元璋凝重的神情,朱標緩緩說道。
“也不是什麼太大的事,只是前些日子檢校向朕奏報,在塗節一案與陳寧一案中,都有些或多或少的蛛絲馬跡與胡相之子胡非有關。”
“再加上胡相最近的脾氣有些反覆,令朕不免有些疑慮。”
朱元璋想了想,緩緩的說道。
“胡相之子,胡非?他與這二人之間似乎並無瓜葛,怎麼會跟這兩件事扯上關係?”
朱標聽完,有些不解的問道。
“根據檢校探查到的消息,塗節在煙雨樓犯事之時,胡非當時也在,這一點已經多方證實,確認無誤,不過並沒有真憑實據可以證明胡非與塗節案發有關。”
“可是檢校還查到,陳寧案發之前,胡非曾派人去往蘇州府境內,不知所爲何事。這兩件事加起來,讓朕不禁有些疑慮。”
朱元璋一邊思考着,一邊緩緩說道。
朱標聽完,微微皺了皺眉頭,心中已經瞭然。
“父皇上次微服出宮,應該見過胡非,父皇覺得此人如何?”
朱標話鋒一轉,好奇的問道。
“此子有些聰慧,膽大心細,的確對商賈之道有些天賦,不過行爲舉止略顯浮誇。”
朱元璋想了想,若有所思的說道。
與此同時,他也想起了洪賓樓中的那八個大字,還想起了他賜給洪賓樓的那塊牌匾。
或許是因爲心中的疑慮,他突然覺得,那八個字是胡非故意爲之。
“京中紈絝子弟,哪一個的行爲舉止不浮誇,這一點無可厚非。不過除了這一點,父皇似乎對這胡非印象並不錯。”
朱標笑着說道。
“正因爲如此,朕才心生疑慮,一個一直淪爲笑柄的紈絝,爲何會突然之間像是變了一個人,爲何此時才逐漸顯露出自己的才能?那之前又爲何隱藏?”
朱元璋皺着眉頭說道。
這纔是真正令他想不通的一點。
朱標聞言,也不禁點了點頭。
“如果父皇因此而疑慮,兒臣願意親自去爲父皇探查一二,看看此子到底是否在刻意隱藏着什麼。”
“哦?既然你願意主動爲朕分憂,朕心甚慰,那你便多多留意一下這個胡非,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朱元璋一聽,臉上立刻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意,緩緩的說道。
“是,父皇。”
朱標立刻點頭答道。
有太子分憂,朱元璋的心情明朗了不少,父子二人寒暄良久之後,朱標才告別了朱元璋,離開了養心殿。
回到東宮之後,朱標立刻命人開始暗中調查胡非,原本打算去洪賓樓一探究竟的心思也只能無奈後延。
...
洪賓樓。
胡府的馬車緩緩停在了車位上,胡非邁步從車廂中走出,身後跟着春蝶。
自從上次假刺殺事件之後,春蝶和裴傑除了胡非睡覺和上茅房,其餘時間寸步不離。
而裴傑現在也已經成爲了胡非的護衛兼車伕。
沒等三人走進洪賓樓,就聽到了一陣嘈雜之聲,隱約中聽到了一陣爭吵。
胡非皺了皺眉頭,緩步來到了樓門口,然後便看到了裏面的情形。
大廳中,兩名身穿軍服的官兵正在與一名書生打扮的青年爭論,看樣子那兩名官兵喝了不少酒,而且還動了手,飯菜和碗筷跌落一地,桌子也翻了一個。
“是都城兵馬司的人,應該是喝酒鬧事。”
裴皺了皺眉頭,一眼便認出了那兩個人的裝束,說着就要進去阻止。
可是胡非卻伸手將裴傑攔了下來,靠在門框上,饒有興致的看着那三個人。
因爲他發現那名書生打扮的青年雖然看起來文弱,可是在面對兩名藉着酒勁囂張跋扈的官兵時非但沒有顯露出絲毫慌亂,反而振振有詞。
“堂堂天子腳下,作爲京師守備都城兵馬司,竟然會養出你們這種兵,蠻橫無理,欺壓百姓,可將我大明律法放在眼裏!?”
青年瞪着兩名官兵,厲聲喝道。
“你算什麼東西!?我們的事兒你少管!否則讓你後悔莫及!識相的話就給爺爺跪下來磕三個響頭,否則打得你滿地找牙!”
其中一名官兵瞪着青年,咬牙切齒的吼道,顫顫巍巍的樣子幾乎連站着都費勁。
“休想!倘若你們不知悔改,我這就去都城兵馬司告訴你們指揮使!讓他來管教你們!”
“你們口口聲聲說自己今日並未當值,即便並未當值又爲何身穿軍服?!既然穿了軍服,又爲何光天化日之下在這裏飲酒!?讓城中百姓看到了,還怎麼相信你們能夠保京師平安!”
青年沒有絲毫畏懼,據理力爭,聲音傳遍了整個洪賓樓。
“說得好!”
站在門口的胡非忍不住拍了拍手,笑着稱讚道。
不知道爲什麼,他居然在這名青年的身上看到了韓宜可的影子,剛纔的那一番言論,足以可見此人對大明王朝的敬畏和尊崇。
胡非的聲音被正圍在人羣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的夏蟬聽到了,剛一回頭就看到了胡非站在門口,緊接着快步走到了胡非的身邊。
“少爺,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夏蟬邊鬆了一口氣,邊好奇的問道。
由於鬧事的人是都城兵馬司的人,所以夏蟬一直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擔心將事情鬧大之後胡非回來不好交代。
“有一會兒了,那邊怎麼回事?”
胡非笑了笑,淡淡的問道。
“回少爺,那位公子是第一次來,進來看到樓中有兩名都城兵馬司的人正在飲酒,而且言語之間有失得體,這位公子便冷嘲熱諷了一句,接着便這樣了,那兩人非要這位公子磕頭認錯,否則就要動手。”
夏蟬看了看依舊在爭論的那三人,一五一十的說道。
胡非聽了之後,緩緩點了點頭,不由得開始有些欣賞那名書生打扮的青年,可是緊接着他的眼神卻瞬間冰冷了下去,因爲他看到其中一名官兵居然伸手握住了挎在腰間的刀!
他最煩講理講不過就動手的人。
於是,胡非扭頭示意了身邊的裴傑一眼,邁步向人羣中走去。
早就按奈不住的裴傑點了點頭,快步衝進了人羣...